诗到实处堪为史 读冯至《杜甫传》

说到唐诗,李白和杜甫是绕不开的两个人,李白号“诗仙”,杜甫号“诗圣”。与李白的诗比起来,杜甫的诗沉郁顿挫,要显得写实一些。他直书现实,对自己在“安史之乱”中的见闻和感受进行了详尽的描述,全面而深刻地反映了这一特殊时期的社会现实,后来的史学家将他的诗作称为“诗史”。

所谓“诗史”,从狭义上理解,是指那些能反映某一时期重大社会事件有历史意义的诗歌,从广义上理解,则是泛指所有能够反映社会现实的文学作品。在过去的数千年间,刻画社会现实的诗歌和其他体裁的文学作品有很多,但被称为“诗史”的只有杜甫的作品。

想来杜甫与那位小他一甲子的诗人白居易在诗歌创作的某些观点上是不谋而合的。白居易和元稹等人发起新乐府运动时喊出了“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口号,要求发扬《诗经》和汉魏乐府讽喻时事的传统,使诗歌起到“补察时政”“泄导人情”的作用,而杜甫无疑是这套理论最好的示范者。

在《杜甫传》里,冯至老先生用《家世与出身》《童年》《吴越与齐赵的漫游》《与李白的会和》《长安十年》《流亡》《侍奉皇帝与走向人民》《陇右的边警与艰难的山川》《成都草堂》《再度流亡》《幕府生活》《夔府孤城》《悲剧的结局》十三个章节对杜甫的生平进行了完整的叙述。作者按照时间线条,从杜甫的家族渊源、童年时光讲到两次漫游、与李白的相逢,再讲到他长安求职的经历,将“安史之乱”前后杜甫的遭遇和见闻刻画得尤其细致。而在故事铺排和人物塑造方面,冯老先生以诗证史,增加了这本传记的真实性和可读性。

他写759年初冬十月杜甫从秦州赴同谷,又于十二月起程入蜀两段路程,点明“十分艰苦”之后,以杜甫沿途写下的二十四首纪行诗为例证,让我们相信他所言非虚:“磎西五里石,奋怒向我落”(《青阳峡》)、“白马为铁骊,小儿成老翁”(《泥功山》)、“终身历艰险,恐惧从此数”(《龙门阁》)……字字句句,触目惊心。夹叙夹议间,旧时画面如临纸上。

当然,在叙述过程中,冯老先生并不是一味地援引史料,同时也对杜甫的诗歌作出了中肯的评价,比如在《陇右的边警与艰难的山川》的最后,他写道:“在杜甫的一生,759年是他最艰苦的一年,可是他这一年的创作,尤其是“三吏”“三别”,以及陇右的一部分诗,却达到最高的成就。这年他四十八岁。”类似的笔墨在其他地方随处可见。

总体上而言,作者以流畅的笔墨、深邃的思索,分析了杜甫诗歌前后的不同,并对其性格和诗风的转变进行了深入挖掘,使读者读来不觉突兀。套用严复在《天演论》里形容翻译的话说,《杜甫传》做到了信、达、雅,值得读上一读。也许等你读完一遍,你就想着读第二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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