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渡无人 与汛期来临

在水利一线工作的笔者，年少时读唐人韦应物《滁州西涧》诗中名句：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深深敬佩作者写景如画，描画出一幅横舟待渡图。黄叔灿《唐诗签注》曾说“此种笔墨，分明是一幅图画”。如今我根据二十多年的防汛经验，再读此诗中的暮雨倾盆、山洪搅动春潮，咆哮地穿过滁州西涧的野渡，不但将渡舟野蛮地冲横到一边，还极可能带来泥石流等次生灾害。似能断定，春潮带雨晚来急，已经暗示滁州已进入梅雨主汛期……“岁岁桃花水到时，野航客子命如丝。”为安全起见，一般都野渡停运，“寒钟暮雨天，潮深无渡船。”出于安全考虑和防范措施，宋人苏舜钦就在满川风雨中，抛锚在一所古祠下过夜，也是范仲淹《岳阳楼记》中所写的“商旅不行”的主要原因。

选注宋诗的钱锺书先生从用典角度认为，宋人寇准将韦应物的“野渡无人舟自横”一句诗扩容成脍炙人口的名联，“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但钱先生没从气象角度判断，寇准诗中的天气正值风和日丽，“荒村生断霭，古寺语流莺。”也就无需有“春潮带雨晚来急”的安全忧虑，自可“孤舟尽日横”。

春潮带雨晚来急，第二天纵是雨过天晴，但暴涨的河水，还是造成野渡水涨船高，严重处还吞没了低处的一些道路和桥梁，形成断桥。“春湖游”的宋人徐俯就亲眼目睹，春雨断桥人不渡，让行人望而却步；尤其是“久立行人待渡舟”，更是心急如火。但像绝处逢生一样，此际正好有条渡船，从柳荫中撑进行人的眼睛，“小舟撑出柳荫来”，让行人逢凶化吉。可见断桥不但有许仙白娘子的爱情，也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

当然这位“小舟撑出柳荫来”艄公也值得一写。南宋诗人徐玑《春雨》诗就道：“断桥横落浅沙边，沙岸疏梅卧晓烟。新雨涨溪三尺水，渔翁来觅渡船钱。”原来诗中这位撒网捕鱼的渔翁，面对“新雨涨溪三尺水”而淹没的断桥，临时做起了兼职，渔翁转行成艄翁，渔舟转型成渡舟，渡行人赚点外快（觅渡船钱）。我想说，这位渔翁纵有捕鱼证，似应该没有渡工证，好在宋代并不追究什么持证上岗，也就谈不上无证经营。只有这位渔翁不敲竹杠，坐地起价，大发水难财；而是解人危难，觅点渡船钱，也是劳动所得。就像唐人戴叔伦在“兰溪三日桃花雨”中，半夜还捡到来上滩的鲤鱼。都是意外之喜，那就无可厚非。

总之，不管是“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还是“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都在提醒，雨季来临，江河将以洪峰的形式“官宣”每一个人——我们万不可“满川风雨看潮生”，而是高度重视防汛抗洪的重要性，扎实做好防汛各项工作，众志成城，严阵以待，长缨在手，定能缚住洪魔、大水和苍龙。让野渡孤舟横成春潮中最美的诗句吧，家园一定安全度汛成固若金汤的城池。

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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