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梦 都是人间的

□蒋 林

在全椒县八波村

池水在下降，别墅在上升

树荫把光线的强烈部分挡在外面

花园式的建筑，把留守的老人、孩子和狗

安置在怀里。裸露的土地

被草坪和更多的建材所覆盖

狗吠再不此起彼伏了，正午时分

有一对正在绿化带里忘情恩爱

回首一望，八波村一切都是新的

我希望新居里的旧在减少；而新，在递增

就像光线和风，以新的能量的形式

带动生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聆听葡萄泉

地下的声音是有形状的，命名后

还有味道。如果一些事物结在青藤上

就有另外一些事物开在泉水里

同理，如果一些事物依靠的是山势

作回音，那么就有另外的一些

以水汪汪的胸怀，揽天空在怀里

我不敢对着它大叫大嚷，不敢

拿亵渎当趣味。千百年都是这个道理

当你以为面对寂静，神灵就在树上

而留守的妇人就在下游的水池边

一边捣捶衣物，一边打量闲人

她身后也许站着先人，只是我们看不见

我们看见的是方言的碎叶和水底的小鱼

以及喋喋不休的口语书面语，就像一群

采风的鸟儿，从村庄的古语上空掠过

遥想万亩红枫林

你看到的三千亩只是万亩辽阔的一部分

你看到的幼苗，在春风里摇曳的是梦

未来的山坡将被燃烧，枫叶遮天蔽日

你若看到丘陵的起伏，便看到了生命

在呼吸和律动。那将是怎样的绸缎啊

以枫红映照蔚蓝，仿佛云霞的婚床

就是到了将来，我也只能站在地上看

从俯瞰变成了仰视。我的人生就是这样

从不羁，到敬畏，大约需要八十多年

我们在树木，而时间通过树木，在树人

这样想着，就看到成吨的云从山口涌来

云来的方向，就是不舍昼夜的浩荡长江

金山上的徽州民居

在山坡上转一转，就是在移植的梦里

转一转。在移植的民居里转一转

就是在自己的想象中转一转

在想象的戏台上转一转

幸好没穿戏服、没听到西皮流水

二黄、散板以及咿咿呀呀的生旦净丑

轻轻一跳，我就回到了金山村村口

斥巨资打造盗梦空间，这不是好莱坞

是两个口气不小的人做的事情

他们相貌平平，一身故事

皇甫山弥陀寺小憩

身体躺下去，群山在上升

来路的方向是东，再往东，就是长江

而西望是一片山洼，云雾填充其间

小寺把某种滋味氤氲在朝朝暮暮

最后以茶禅示人。光线有节制

湿度不过分，这里适合生长道理

你若有心上香，我则随意品茗

看微小的风云和江湖在茶碗里演绎

你向他请示世外，我不便刨根问底

我随时都知道自己是个俗人

我只是借用这舒适的石条小憩，也许

像极某仙。我做的梦都是人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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