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碑廊”前的沉醉

□徐祥龙

走进包河公园，拜谒包孝肃公墓园，墓园里的“景行碑廊”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并让我沉醉其中。

过宽大的照壁、古朴的子母双石阙、长长的神道、庄严的享堂、肃穆的包公大墓，就来到了“景行碑廊”。这里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子，不大也不小。院子干净整洁，阳光或者泼墨而下，或者透过通红的细叶鸡爪槭筛下来，给灰褐色的地砖留下了斑斓的梦，如果恰巧照到五针松的密集松针上，那就更加曼妙而立体了。当然，我关注的不是这些自然的景物。在这个不大的小院里，它的人文气息太浓重了，重得让我亢奋又窒息。面对装在玻璃后面的一块又一块石碑上的碑文，面对碑文上真草隶篆各体名家书法争雄斗艳的壮丽场面，面对或词语或诗句或辞赋的美文华章，面对或直抒胸臆或托物抒情或低回吟唱的各种表达方式，面对宋朝而下千年来古人今人的凭吊缅怀，面对那些让我能够读懂的楷书、不容易读懂的行书、读不懂的草书，面对简体字的平易和繁体字的古奥，我深感自己知识的浅薄，深感自己与书法艺术的隔膜，使我不能畅快淋漓地与书者进行无声的对话交流。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感觉到了身心的愉悦和获益。这里是书法艺术的百花园，这里是诗词歌赋的大聚会，这里是碑刻技艺的大比拼，这里是讴歌包公精神品格的大合唱，这里是古文知识熏陶普及的好场所。我因作出要来这里看看的决定而庆幸，也因直到今天才来这里而懊悔。对面整整五面墙壁的石刻艺术，我像一个贪夫，一块一块地看过去，忘记了时间和空间，以至于后面的两个景点来不及细看，一个景点只得放弃；有几次我在石碑前情不自禁地读出了声音，甚至像古人一样摇头晃脑地吟唱了起来，感动肺腑，几欲流泪。

说到贪夫，其中有一块碑上有诗云：“庐州世代敬龙图，祠畔莲花柳万株。试饮廉泉流美誉，人天共恨是贪夫。”说到违心地相信，我又想到了另一块碑上的句子“可试廉贪井水奇，包河有道藕无丝。只缘孝廉清名在，纵使传闻亦信之”。这到底让我想到了前一日在肥东包公故里花园井边众多作家和词家争尝古井水的场面。那古井曾是包公全家和庄上人公用之井。还有一块碑文上的书法遒劲洒脱，有些字我辨认不出来，但开头那句“铁面铜铡敢犯尊，千秋百姓敬若神”，就可以表达人们对包青天的热爱已经达到了神话的程度。“江河皆成清廉泉，明镜澄澈昭万年”，则抒发了民众对廉洁政府和廉洁社会的信心。这也让我想起了包拯赴任天长县令时作诗明志之事。那首诗如今刻在肥东包公文化园高高的门墙上。全诗不长，现录之：“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仓充鼠雀喜，草尽狐兔愁。史册有遗训，无贻来者羞。”在随后瞻仰了包公妻儿墓园之后，尤其是看了墓园里树立的那块由赵朴初先生题写的包氏家训后，我更加理解了包公的心志。因为他在家训中说，后代子孙做官的人中，如有犯了贪污财物罪而撤职的人，都不允许放回老家；死了以后，也不允许葬在祖坟上。不顺从我的志愿的，就不是我的子孙后代。其治家之严由此可见一斑，也让人们不得不相信他“不持一砚归”的传说故事，我甚至还产生了想到传说里的“砚洲”去看看的冲动。

包公的刚直清正，可以从包氏始祖身上看到端倪。这也更加说明了家风家教的重要性。包氏始祖申包胥为春秋时期楚国大夫，楚昭王十年（公元前506年），吴国军队大举进攻楚国，三战三捷，势如破竹，夺取了楚国首都郢城。申包胥赴秦，乞兵援救。不料秦哀公却坐观虎斗，不愿出兵。申包胥日夜哭求，“七日七夜不绝其声”，秦哀公终被其诚意感动，而出兵救楚。楚复国后，申包胥拒不受赏，隐居山中。后世子孙取“包”为姓，称为包氏。包公是申包胥第三十五世孙。而景祐四年，包公出任的天长县，就是我的故乡，乡人至今还在传颂包公智断牛舌案的故事，天长市护国寺内的二贤堂内至今还供奉着包公像和“二十四孝”之一的天长秦栏人朱寿昌像。在包公墓室的过道墙上就挂有《二十四孝图》和《接引图》。

“芒寒凛凛指千年，稗史传来总觉鲜。非是浮云能蔽日，群黎何事盼青天？”这是沈鹏先生颂包公诗。金末元初著名作家元好问感慨“能吏寻常见，公廉第一难”。元朝刘敏中也直言“谁不爱清官，清官似子难”。包公不徇私情，秉公办案，深受老百姓的爱戴。百姓称颂“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包公享有“劲正之臣”、“铁面”和“青天”之美誉。他责罚不避亲。包公有位堂舅，飞扬跋扈，胡作非为，欺凌百姓。受害百姓向包公伸冤。包公将堂舅传到公堂，公开审讯，不留情面地依照律例杖责堂舅。从此以后包公亲戚故旧安分守己，不敢仗势胡来。这让我又想到了《礼记》上的那句：“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令，从其所行，上好是物，下必有甚焉者矣，故上之所好恶，不可不慎也，是民之表也。”大意是说，官员正直清廉，为民表率，民风自然淳朴。反之，官员贪腐成风，以权谋私，势必上行下效，以致举国贪贿之风蔓延，民风日败，政教必失。

“八方祠内皆香火，百姓心中最思君。”从参观肥东的包公故里，到拜谒包孝肃公墓园，沉醉于“景行碑廊”，让我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为人做事的道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走访包公故里，拜谒包孝肃公墓园，对我们进一步明白为人为官之道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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