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11日,过去叫“光棍节”,如今称“购物节”,在热衷网购者的眼里,那是他们的“狂欢日”,而我这个“70后”,还在继续痴迷着昔日的“国有百货商店”,“光棍节”也罢,“购物节”也罢,统统毫无兴趣。在我的眼里,那不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星期五嘛。可就是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星期五,老朽竟遇到了一个为之动容的读者,让这个购物节突然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笃!笃!笃!”上午9点钟,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我感到惊讶,手机普及之后,串门的人已经很少了,朋友同事间有事,一般都是打电话通报,退了休,更是门前冷落来客稀,是谁在敲门?探头一看,门前立着一位长者。
“你是刘秀品老师吧?”那位长者立在门前问。我点头应“是”。“幸会。我今天运气好,这趟楼没有白爬。我是大竹石河小学的退休教师龚昌元,报纸上说你今天要签名销售《巴山猎王传奇》,专门从石河赶来。到新华书店一问,才知道我把日子搞错了。你们是11月5号开展签名售书活动,可我记成了11月11号。书店里还摆着你们的那本书,我现在就去买,请你给我签个名。”说着,他就要转身,准备下楼买本书再上楼来找我。
“请留步,先进屋坐坐。”听过他简短的自叙,看着他那比我还要年长的面容,实话实说,我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学创作者,被深深的感动了,本来正忙着在电脑上码字,还是怀着一颗感激的心将他扶进了寒舍。
我之所以动容,不仅是因为他要在书店买一本书,使《巴山猎王传奇》的销售额又增加“1”这个阿拉伯数字,更重要的是他不辞辛劳,爬上9楼来找我给他签一个名,说白了,是他的那份滚烫的心意。
我家住的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单位分配的福利房,没有电梯,选楼的时候,按资历,8楼以下还有好多套房子可供我选,而我当时虽近知天命之年,却豪情不输青年,神戳戳的不选低层选高层,要了个9楼。为什么不选低层选高层呢?我觉得住得高,看得远,噪音小,空气好,爬楼还可以锻炼身体。那时我到成都出差,住蜀都大厦27楼,别人上下楼坐电梯,我上下楼都是迈动两条腿,被同行者讥讽为“神经病”。我还写了一篇名为《爬楼运动》的散文,向全省全国全世界鼓吹爬楼的好处,在四川日报和羊城晚报上发表,并一举夺得四川省报纸副刊好作品和四川省好新闻两个一等奖。不久,成都组织了一个“爬楼运动协会”,据一位蓉城的朋友讲,成都组织“爬楼运动协会”,还多多少少受了我那篇小散文的启发呢。可随着年龄的增长,退行性骨病变来袭,才真正懂得爬楼得趁年轻。年纪越大,爬楼越困难,越不适宜于“爬”了。在“知天命”的年月,三步并作两步,哧!哧!哧!几步就蹿上了9楼;到了“耳顺”之年,爬9楼就觉得吃力,开始呼呼喘气;而届“古稀”,爬9楼已成畏途。什么叫“两腿如灌了铅”?过去没感觉,现在有体会:“灌了铅”就是膝盖酸痛酸痛,双腿沉重,想走快点却拖不动。双腿“没灌铅”有电梯不坐,双腿“灌了铅”想电梯没有电梯坐。市政府出台了惠民措施——老住房安电梯给予高额资金补助深得民心。
啊,扯远了,继续说龚昌元找我签名买书的事。
我和北平牙科医院的院长黄北平合作写了两本书,最近的一本《巴山猎王传奇》由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由全国新华书店和当当网、亚马逊网、京东商城等单位上架销售,达州市文联和新华文轩达州总店为了更好的推荐本土作者,特地开展了那次作者与媒体的见面会及签售活动。签名售书的上午,短短一个多小时,就签售了500多册,把我和黄北平的手都签麻了。从巴中、南江、宣汉、开江赶来的购书者中,有的是我们的朋友,他们是带着深深的友情特地来给我们扎场子的,但也有不少是或买菜或带孩子逛街恰巧路过达州书城,自觉地加入了购书者的行列。那人头攒动的场面,既有点像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在糖果门市争抢着购买不收粮票的高价糕点,也有点像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未大街上排队购买自行车、缝纫机等紧缺商品,好几次差点把我们签名售书的桌子都给拱倒,场面几乎失控。读者朋友们的热情一直令我动情,但我说心里话,最让我感动的,首推这位龚昌元读者。
简单摆谈得知,龚先生已77岁高龄,是原达师专1959级的毕业生,曾受教于川东北著名教育家章继肃先生。他教了一辈子书,退休后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读书,热情关注着本土作家。我们素没蒙面,他是通过媒体“结识”我的,从而产生冲动,要买一本由作者签名的《巴山猎王传奇》,专程从大竹县石河镇坐汽车来到文轩达州书城,没看见作者,又通过书城员工的介绍,打听到我的住处,再通过我们单位同事的指点,才爬上9楼,找到我家。区区刘秀品何德何能?为一本小书,为个一文不值的签名,竟让一位长者冒着初冬的寒意,遭受如此车马劳顿?也是人生有缘啊,要是那天我不在家,他那一趟汽车岂不是白坐了?那9层楼岂不是白爬了?说良心话,我几乎要泪眼婆娑了。我陪着龚老先生下楼,他在书城买了《巴山猎王传奇》,我认真地写了一句“祝龚昌元先生健康长寿”的祝辞,签上了名字。本来,我还想请黄北平也来签上他的大名的,因为黄北平的治疗椅上正躺着患者,他实在离不开,也因为送书到北平牙科医院请黄北平签字,还得走两条街,串几个巷,我怕耽误龚老先生的行程,就一个人签了。签名后,龚先生还拿出手机,请书店员工为我们合影留念。临别,为感谢他的美意,我签名赠送了他一本2008年出版的杂文集《太监的尾巴》。
在我为龚老先生签名时,有几位读者也买了《巴山猎王传奇》等我签名,他们听了龚昌元先生介绍的找我签名的过程,称赞龚先生不是文学艺术的一般粉丝,是梗梆梆的“钢丝”!
我没有请龚昌元先生出示身份证,以“验明正身”。他自报家门说是石河小学的退休老师我相信他就是石河小学的退休老师;他说他叫龚昌元我相信他就是龚昌元。岁月是人心善恶的试金石,他已那样一大把年纪,我肯定他不会是骗子——天下哪有自掏腰包爬上9楼找作者签名买书的“老骗子”呢?
读者是作者的上帝,正是有一大批用满腔的热血浇灌文艺之花的读者,祖国文艺的百花园才姹紫嫣红,根更繁,叶更茂,花更香,果更硕。能拥有这样的读者,是我这个普通作者人生之大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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