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 达城商业经济的潮起潮落 商家哀叹：花红花落几度好，三贫三富难到老

□朱全森

民国初年政局动荡，达县城工商界27个行业惨淡经营。接踵而来的纸烟、洋油、洋钢针、洋瓷盆、洋伞、洋布、洋碱（肥皂）、洋钉等洋货又冲击市场，工商界人士喜忧参半，故有人曾发动“抵制洋货”运动。

民国六年，开江县人颜德基率靖国军进驻达县城，割据川东北24县。

四川军政当局无力维系各路军阀部队的给养，只得实行“防区制”。这样一来，颜德基顺理成章执行省政府“各县征收局将所征税款，概解各道转拨军饷”之命令，于是直接任免辖区行政官吏，自主辖区税收，自行支配税款。达县城俨然成为颜氏王朝的“国都”。颜军将从20余县所搜刮来的款项多数缴解到达县城来支销。兼之各乡场土匪猖獗，部分富户也迁入城内求安，他们所携银钱多在城里消费，再加上达县城有河道通航，相对而言交通便利，此时物价也较稳定，达县大树坝、麻柳场所产的黄表纸，以及川东北各县所产的粮食、桐油、山货、牛羊皮、蚕丝、中药材、青麻等农、林产品多由达城码头转运输出，境内所需的工业品也多经达县城输入、转出。这时，达县城的商业经济相当繁荣。有一首歌谣为证：

上水盐糖下水粮，白蜡丝麻销湖广。

山货药材牛羊皮，德昌洋行猪小肠。①

丝罗绸缎嘉定纺，洋油鱼蜡美孚行。②

“双刀”纸烟内有奖③，施舍医药同德堂。

千人翻梢有指望④，大家诌贺颜大王。⑤

注：①民国三年，德国一家洋行派员驻达城开始收购猪小肠。

②民国初年，美孚洋行设分支机构推销煤油和鱼烛。

③民国二年始，美国一家烟草公司来达城搞有奖销售。

④“翻稍”，地方话，这里是发财的意思。

⑤“诌贺”，地方话，含帮扶，抬举之义。

可惜好景不长。老百姓说颜德基吃饱了不晓得放碗：他自不量力于民国九年参与“倒熊（克武）”之战，连吃败仗，结果于次年元月十日被江防军余际唐部赶出达县城。江防军驻达期间，颜德基又数次派部队来“收复失地”，又加上川军唐式遵部队进攻达城和陕军刘宝善部队进攻达县城。军阀们夺城掠财，尔进他出，正如民间所说“端公与鬼斗法——病人吃亏”。如陕军第一次入城，从商民手中勒索军费，更凶残的是民国十二年十月，陕军刘宝善招纳土匪头目田侠率部反攻，进入达县城后，准许这些抢劫成性的土匪“自由活动三天”。这三天，城内的绝大多数商家、富户遭洗劫、勒索，甚至丢命。珠市街商民洪德益护财不予，即遭枪杀。陕军在城内抢掠之后，还在城西文家梁纵火，百余家街房毁于一炬。达县城的商业遭严重破坏。

川陕边防军驻达期间，督办署设在达县城。达县城又成为刘氏小王朝的“国都”。战事平息，达县城商业经济逐渐复苏。但是，城内商界“几家欢乐几家愁”。

先说“几家愁”，刘存厚大肆扩充队伍，在小小的辖区内招了2万多官兵，军需给养从何而来？唯一的招数是从老百姓手中刮钱，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商界深受其害。捐税名目实在“想”不出来时，刘存厚就在城内“发天榜”——天老爷要你出钱。

再说“几家欢乐”，刘存厚属下的官佐薪饷特别丰厚，如上校团长月饷就是280个大洋。达县城官盖如云，文武官员、太太小姐们手中白花花的银子自然在达县城消费，达县城内商店鳞次栉比，翠屏路的“天福祥”，珠市街、兴隆街一带的“恒太和”、“福兴恒”、“义顺和”，滩头街的“邓天心”、“大有恒”等商号生意红火。客籍商人来达城有经营棉花、黄表纸的“黄州帮”，贩运布匹的“汉阳帮”，做山货生意的“渝帮”，经营盐糖副食品的“合川帮”。这些商贾不仅资本雄厚，而且或多或少与官府有“关系”，所以生意越做越大。小商小贩本小利微，只能赚点小钱半饥半饱过日子。一些本钱不多但擅长经营的人与官、兵沆瀣一气，开烟馆、设赌场、开当铺、设妓院，为官、兵提供花天酒地场所，“癞子跟着月亮走”也沾了光。

抗日战争时期，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封锁了长江三峡航道，原依赖于长江航运入川的工业品，改由陆路经达县城转运川北、川中一带。一部分沦陷区的商贾也随之迁来达县城，金融业开始应运而生。1941年3月，汉渝公路通车，达县城成了川北物资集散地，且不说“黄龙（黄表纸）出，白龙（棉花）入”，仅州河达县港每天发出粮船就达35至40艘，运粮量达25万公斤以上。加上其他油脂、生铁、木炭等抗战物资也多在达县城码头转运。

民国三十五年，达县人口统计资料载明：从商人员达15205人，城区共有28个行业。民间流传着“栽肥田不如开瘦店，开瘦店比不上驾破船”的俚语，形象比喻木船运输业的盛况。

抗战胜利后，长江通航，战争时期内迁的商人大多又携资回迁，金融业开始撤离，达县城商业经济也日渐萧条。雪上加霜的是民国后期通货膨胀，法币贬值，物价似脱缰之马涨得不可收拾，达县城大多数商家钱赚多了，货却少了。人民拒用政府发行的金圆券、银圆券，商场交易多以物易物，或指实物为标的交易。

民国三十八年秋，政府强行流通国币，商界则停业抵制。达县军政当局发布“关门罢市者杀，歧视货币者杀……抬高物价者杀”的“七杀令”，吓得城内商家惶惶不可终日。多亏商会的负责人出面多方协调、斡旋，才避免了事态进一步恶化。但商家却收到大量已成废纸的纸币，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不少商家哀叹：花红花落几度好，三贫三富难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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