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年味

◎殷明辉（诗人）

腊月过了十五已逾其半，过年的氛围便一天比一天浓了，这时学童大多已放寒假。在民国以前，这个时候佣工也纷纷辞别主人，准备回家过年了。次日，即腊月十六，主人照例要筹备一顿丰盛的午餐款待手下的伙计，以显示主仆之间的情谊。而民间普遍将这一天称为“倒牙”之日，“倒牙”即祭牙，即开荤吃肉，川俗有“打牙祭”的流行口语。实即指过了腊月十五，便正式进入过年阶段，人们可以互相宴请，或合家团聚吃年饭，即“团年”了。

此俗各州府县小异而大同，据我所知，原温江专区的广汉、什邡一带及德阳、中江诸县均在腊月十五之后便开始团年。今年为使家人齐集，我家在腊月十五这天便团年了，这是我平生团得最早的一个年。年虽然团了，但我总觉得缺少了一点过年的气氛，故我认为，临近除夕或除夕当日团年最具有乡土气息，才是最有意思，年味最浓，也最道地的团年。

“倒牙”之后，过年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浓，许多人家便开始忙着“办年货”，“扫阳尘”（清除屋里屋外的蛛丝灰尘）。过年，同端阳节一样，其实也是中国人的一场除旧布新的清洁运动。

过了腊月二十以后，节气已逼近大寒，数九天气已到了三九、四九阶段，俗谚说“三九四九，冻死猪狗”，“小寒大寒，杀猪过年”，此乃一年中天气最冷的时候，在北方早已是大雪纷飞的景象，而南方亦时有霜雪降临了。这期间，农人自然是没事，而教师和学童也放了假，商贾之家却是奇忙，因为中国人过年有集中消费的习惯，舍得花钱采办年货，过年正是商人的旺季哩。

对于白领阶层的文人雅士来说，这段时间正是呼朋引类，围炉赏雪，谈古论今，吟诗作赋，豪兴勃发的最佳时机，而远远近近不时传来的爆竹声和窗外片片飞舞着的雪花是最能够激发潜藏已久的创作灵感的。雅士的书斋内少不了要置一火盆取暖，烤火的燃料须用杠炭，此物火焰明净而少污染，在没有空调的时代，实为富裕之家的奢侈享受。我总觉得，现代的物质享受无论多么丰厚多么周全，却总像缺少了一种情韵，一种意蕴，有时容易使人产生一种无名的怅绪。

话题扯远了一点，还是回转来说关于过年的事情罢。中国人对于过年的讲究犹如西方人之于圣诞，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中国人过年，前后整整要忙一个月。自从“腊鼓”擂响之后，闻腊鼓而思过年，至少国人在心理上已渐渐作好过年的准备了，而吃过“腊八粥”之后，便着手做过年的物质准备，及至腊月二十三日这天，依旧俗还要先“过小年”，对于此点，现今的人们，尤其是后生晚辈大多茫乎昧乎，不甚了了。“过小年”，又是祭灶的日子，由于民间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之俗，故“祭灶”活动，均由男丁来举行。随着现代工业文明的猛力推进，“祭灶”之俗，渐已湮没无闻，其在乡野边鄙之地，仍有蹈袭此俗的守旧乡民，然已不在其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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