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丧事皆演戏

会馆的天井与戏楼

郭勇

燕会演剧 公约“罚戏”

在祀神演剧之外，社群组织有“燕会演剧”以敦睦乡谊、联络情感，并有乡规民约的“罚戏”以体现社会组织的公平和权威。根据人生礼俗，也有种种贺戏、喜戏，在四川则有独特的“丧戏”。

传统社会中主要以血缘、地缘、业缘结为会社，为了联谊、睦群，举办宴饮会聚时，召集戏班演剧助兴，如成都的福建、山西、陕西等会馆，“在太平全盛时，无日不演剧，且有一馆数台同日皆演者”，故称“会戏无日无之，且有一日之间，多至七八处者”。1892年重庆海关税务司的报告，“八省会馆”社交聚会相当频繁，其中演戏最多者为江西会馆。一年之中，江西会馆的聚会达到300余次，湖广会馆聚会200余次，福建会馆聚会100余次，其他会馆的聚会也有70余次。

民间组织订立“罚戏”的规定，列入宗族、村社、同业、同籍公约之中，对于违反乡规民约者，处以“罚戏”：由受罚者出钱，演戏请罪，如清代巴县档案有清乾隆年间《弹新花铺公议单》，“会内有上街弹花者，查出公罚（公开处罚）神戏一台，酒二十席”“公议规程，倘有阳奉阴违，罚戏一台，酒十席”。其他行帮，也立有类似的帮规、行规，如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乡城公议割猪章程》规定，“冒名顶姓者，查出凭众（当众）罚戏一台，酒二席”；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渝城男工顾绣老板师友公议条规》规定：私自多招学徒“罚戏一台”，未出师的徒弟在外帮人者“罚戏一台”，私自借学徒给别家帮忙“罚神戏一台，置酒八席”。

在诉讼断案中，官府也有“罚戏”的名目，有的断罚田钱，充入衙神祠，作为演戏之资，有的断罚请戏班至衙神祠前演剧，以敬衙神。川剧《铁树宫》就将此情节入戏：

陆上漂：大老爷免打，小人受罚就是。

土地：罚你请一家班子，在衙神祠前演唱三月。

陆上漂：这一下，小人要倾家荡产了，老爷要减些哟。

秦明：唱十天就是。

土地：好好，十天也好，只要有戏看，总比没得好。

“朝廷严禁令，庶民设私条”，为了端人心、正风俗，乡规民约同样采取“罚戏”手段，达州高家坝有道光九年《公议禁碑》，立条云“春来不忌五戊者，查出罚戏一台”，该碑刻现立于达州博物馆外。

人生礼俗 喜戏丧戏

戏曲演出贯穿于人生礼俗之中，有贺戏、喜戏、丧戏等名目。

喜庆贺戏

依据传统的人生及社交的礼仪，自外迁居有贺，立宅上梁有贺，开市、安神有贺，或贺人富、贺人贵、贺人寿、贺人婚、贺人生子等。亲友以钱物相馈，主家则设宴乐以答。聚宴期间，演剧庆祝，称为喜戏、贺戏。

丧葬戏

丧礼演剧的风俗，起于何时，不可稽考。清代嘉庆以后，丧前演剧在川内各地出现，被士大夫视为“失礼”：嘉庆十八年《什邡县志·风俗》记载，民间“丧前演剧娱宾”，什邡知县认为“甚属忘哀悖礼，悉宜惩禁”，为目前所见清代四川丧戏的最早记载。

在清同治、光绪年间，民间在丧礼中出现演剧活动，巴县“近并有演剧、聚赌恶习，所当禁止者”（同治六年《巴县志·风俗》）；彭县“将葬前夕，戚友俱来，奠如古礼。主人即于是夕行三献礼，则以敬夺哀矣。三献用乐或唱杂剧焉，失礼之尤矣”（光绪四年《彭县志·风俗》）；大宁有“打丧鼓”的习俗（光绪十一年《大宁县志·风俗》）；郫县丧事中亦出现鼓乐喧闹，“但乡愚无知，丧事多惑于浮屠，且有设为演唱，彩幔缤纷，会葬之时，亲戚毕集，分布帛，宰羊豕，鼓乐喧闹，聚饮歌呼。准之礼则不俭而奢，揆之情则当哀反乐，于死者无丝毫之益，而于生者有丘山之罪，可勿重为戒乎”（同治九年《郫县志·风俗》）；彰明（江油）亦有此风气，“愚富多事繁多，或延僧羽（和尚道士），谓作道场，或演剧宴宾，谓开奠”（同治十三年《彰明县志·风俗》）。

民国时期，关于丧戏的记载愈加常见，如合江“家奠之夕，虽中下之家，必吹击锣鼓，富者并召围鼓。围鼓者，但有吹唱而无扮演之戏剧也。迭相奏和，达旦乃已，谓之坐夜”（民国十八年《合江县志·风俗》）；合川“未葬前夕，招僧道焚化楮钱，曰烧更纸。金鼓喧天，坐唱戏剧，曰打围鼓”（民国十年《合川县志·风俗》）；新繁“有儿童歌诗，礼宾讲书，谓之家奠。门外则鼓吹作乐，甚且演唱戏剧，以取娱乐。次日出柩……既就驾，置鸡其上，更具仪仗、杂剧，或请僧徒送之”（民国三十六年《新繁县志·风俗》）。

民间丧事中的演剧，既有以“乐”淡化悲情，也有酬宾相谢的考虑，还有祭祀逝者之含义。但这一风俗一直受到疑难，如绵竹“出殡家奠之夕，至有演唱戏曲，尤恶俗之可革者”（民国九年《绵竹县志·风俗》）；绵阳“于祭之夕，鼓乐演唱。准之礼，则不俭而奢，揆之情，则当哀反乐，失礼尤甚”（民国二十一年《绵阳县志·风俗》）；万源“更有一种背谬动作，在市则丧场打围鼓，在乡丧房唱孝歌，哀声不及乐声，丧场等于戏场，此则亟应纠正者也”（民国二十一年《万源县志·风俗》）；长寿民间有伴丧，“凡丧柩未出，无论卜日远近，亲友率赴丧家伴丧，或坐唱围鼓，以为闹热。一以解孝子之悲痛，一以慰亡魂之寂寞，似亦近理，然唱演戏曲于丧家，即不伦不类，于自己亦问心不安。而习非成，是所在多有，盖侈靡成风，礼之失久矣。是所望于有训俗之责者”（民国十七年《长寿县志·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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