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遥远的云上的故乡———“喜迎十九大·共筑中国梦”中国百名文化记者普洱行散记

踏歌送别

□陵萍文/图

普洱采访归来，我的书桌上放着从景迈山带回的翁基古茶，电脑里响着古茶林申遗的主题歌《想那个地方》，窗棂上挂着傣族少女赠送的香囊，手机里存着永远盛开的阿佤山的花朵……我一遍一遍对已迈不开脚步足不出户的母亲，讲述她熟悉的歌曲《阿佤人民唱新歌》、《芦笙恋歌》和她不熟悉的《人走茶不凉》、《实在舍不得》诞生地的人文风情、故事传说，告诉她，我走过的西盟、澜沧、孟连只是普洱市9个县中的3个，却是与缅甸接壤的祖国西南边陲的山乡宝地，那里离我们皖南有数千公里的路程，那里是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那里的人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那里的人家家围着火塘过日子，那里的人尊天重地，相信万物有灵……那里的一切，已经慢慢地、渐渐地浸入了我的生命和灵魂里。

阿佤人民再唱新歌

从普洱市思茅区前往西盟，5个多小时山路颠簸的疲乏，被雄浑激昂的木鼓、火一般的歌舞、甘醇的红米酒转瞬消融。“西盟”为拉祜族语，意为“有金子的地方”。成立于1965年的西盟县，是全国仅有的两个佤族自治县之一。这个从崖洞里走出来的古老民族，没有自己的文字，20世纪50年代之前，还过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靠刻木记事、结绳计数、以物传情来记载历史和相互交往。新中国成立后，西盟佤山从原始社会一步跨入到社会主义社会。但边疆的贫穷、落后、闭塞，长期居住深山老林，与外界很少接触，种下一萝收回一筐，吃了上顿愁下顿，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方式延续几十年，生活条件十分艰苦，生产方式仍然十分落后。

九月底的阿佤山，正午的阳光热力迸射，我们走进勐梭镇博航八组的村寨，感受着比阳光更为炽热的西盟佤山脱贫奔小康的热情和活力。平整开阔的院落里，佤族汉子岩黑龙手指着山坡下一间破旧却干净的小竹楼告诉我，那是他以前的家，现在是他家牛的家。岩黑龙家去年靠种植甘蔗挣了近2万元，认养两头牛挣了5千元。肉牛养殖，是脱贫的新路子，但西盟县正在打破传统农户散养模式，在政府助推，企业引领下，将扶贫资金整合注入县扶贫公司集中养殖，已建成4个标准化肉牛养殖场，牛场带动贫困户种植青贮玉米等饲料的收入，是以往种植传统玉米收入的4倍。农闲时到牛场参加技术培训8天，还可获得培训补贴400元。

但西盟的梦想是将“扶贫牛”做成“富康牛”———打造一个“佤部落·西盟牛肉”的品牌，并且坚持生态扶贫的理念，着力发展文化、卫生与健康和电子商务产业。祖祖辈辈在烈日和山风中耕耘的阿佤人民，有与生俱来的勤劳勇敢品质，却又保留了人类童年的本真和单纯。勐梭寨子里，古远的风俗遗絮仿佛残留历史的余温，我看见岩黑龙们的胳膊上都文有太阳、月亮、星星和牛头，看见佤族老人用大竹筒背水，看见佤族妇女披散着黑亮的长发在阳光下跳竹杠舞……我看见他们的眼神，一如我看见西盟著名的湖泊———勐梭龙潭，仿佛来自鸿蒙时代，闪烁着明珠的光泽，又昭示着坚守的力量。

在西盟民族中学采访佤文化传承，学生们表演的《木鼓·甩发舞》等民间歌舞，让我仿佛透过时光的朝云暮雾，看到在云雾缭绕的山林中采集狩猎、生息繁衍的佤部落，感受到他们敬畏自然、感恩自然以及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虔诚和信仰。对于一个历史上没有文字的民族来说，这歌舞不就是活化石吗？而且，在西盟文化产业的进程中，一些佤族青年已成功走上歌舞艺术脱贫之路，千余名西盟青年自发组织到北京、珠三角、长三角等地从事歌舞文艺工作。上世纪六十年代，一首优美豪放的《阿佤人民唱新歌》使阿佤山声名远播，如今，西盟县又创作了一台反映边疆巨变、再唱新歌颂党恩的民族舞蹈史诗《阿佤人民唱新歌》，已作为云南省唯一的民族歌舞剧目赴京汇报演出，向党的十九大献礼。

快乐拉祜·古茶天赐

澜沧，是全国唯一的拉祜族自治县，是《芦笙恋歌》唱响的地方。

走进老达保这个纯拉祜族村寨，浓郁的拉祜风情扑面而来。与佤族敬献红米酒不同，拉祜族迎接客人的礼仪是“净手”，从拉祜姑娘手捧的葫芦瓢里掬起清水的同时，我好像也掬起了她们脸上流淌的笑意。

舞台上立着一个巨大的葫芦，姑娘盘起的发髻上插着葫芦，小伙子的腰间挂着葫芦，孩子们的身上也缀有葫芦……23岁的拉祜姑娘阳雅璇告诉我，拉祜族是从葫芦里诞生的民族，葫芦就是拉祜的图腾。

老达保风情实景剧《快乐拉祜》演出时，我信步走进山坡上一间房门洞开的拉祜人家。陈设简陋的屋子里空无一人，想必都在舞台上演出呢，我看见木门上贴有澜沧县脱贫巩固明白卡，户主名叫李扎丕，3口人家，家庭经济来源是种养殖，2016年家庭收入合计35316元，帮扶人是中科院昆明分院的李德铁。我想要是演出也能给这个家添点收入该多好，但我立刻就想起阳雅璇介绍《快乐拉祜》实景剧时说的话：我们老达保的孩子4、5岁就会弹奏吉他，男女老少都擅长芦笙舞和无伴奏合唱，虽说演出带来了旅游收入和演出收入，也带动了周边其他收入，但拉祜人最快乐的不是挣钱，而是让外来人也能与拉祜人一样感受活着的快乐。

是啊，无论贫穷富裕，拉祜人身体里的快乐因子都像葫芦籽一样多，所以，在聆听他们宛如天籁的多声部合唱时，虽然我一句都听不懂，但歌声里那神奇的光亮和悠扬，顿时让我心中芳香四溢。我问阳雅璇：你这么漂亮，能歌善舞的，为何不去大城市闯一闯呢？她笑道:我去过上海演出，但我感觉那里的人不如我们快乐。

阳雅璇陪同我们去景迈山参加古茶林申遗签名助推仪式，雨雾氤氲的景迈山谷里，我如愿以偿见识了阳雅璇讲述她父母爱情故事里的红娘“多依果”，却被万木丛林中那一棵棵百岁、千岁的古茶树惊得目瞪口呆。黄山、九华山脚下生活的我，见多了绿海滔滔的茶园，却不知地球上还有这样一处穿越时光的“茶树自然博物馆”！在古茶林湿滑肥沃的小径行走，在每一棵老茶树下驻足怀想，我相信阳雅璇说的“每一棵古茶都有神灵护佑”的话，我相信是它们，成就了“天赐普洱”的骄傲和荣光。所以，一下车，我们就在山脚下的翁基古寨抢购寨民自采自制的普洱古茶，寨民们有一说一的诚实厚道，对我们毫不设防的信任，也让我感慨不已。

在澜沧，我突然明白：这些边地人民的快乐和纯真，正是他们对自然天赐的感恩和回报啊！

宾弄赛嗨一家亲

孟连，是傣语谐音，意为寻找到的一个好地方。这个有“边地绿宝石”之誉的小县城，聚居着以傣族、拉祜族、佤族为主的21个少数民族。宾弄，傣语意为朋友，赛嗨，意为亲戚。在孟连，各民族自然缔结的宾弄赛嗨，生产生活上互帮互助的习俗，让我在孟连的时光，时时感受着山野气息的人间情谊。

我没有想到，我竟很快也有了一个“宾弄赛嗨”。孟连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张新立，是安徽临泉人，2004年安徽教育学院毕业那年，受“感动中国”人物徐本禹的精神感召，他报名参加大学生志愿服务计划，满怀“甘当一支火柴”的支教梦想来到孟连，后考上了当地公务员。而今已在孟连有了三口之家的他，因为工作忙碌，路途遥远，逢年过节都没有回过安徽老家。能在孟连见到老乡，张新立说他特别激动和喜悦，感觉特别亲切。在老乡的引领下，我走进景信乡回俄村的一户傣家院落，傣家主人扎丕夫妇正与两位拉祜族“宾弄赛嗨”，坐在摆满花生、玉米、芭蕉叶粑粑的长桌前相谈甚欢，水泥铺地的院子边沿就是竹林果木掩映的池塘，石斛、鱼腥草、薄荷、蕨菜、水香菜点缀溪边，主人扎丕说，坝区的傣家生活条件相对较好，山上的宾弄赛嗨缺粮缺物了，就会来他家借，农忙时节，不用招呼，他的宾弄赛嗨就跑来他家帮忙打稻谷，收玉米……听老乡说，一些傣家还可以拿出部分积蓄，帮助山区的宾弄赛嗨盖安居房，孟连县的宾弄赛嗨户互助筹集农村安居工程建设资金就有58万元。这些年，景信乡引进了砂仁种植项目，一位叫召保的傣族村民尝到甜头后，最先想到他的3户拉祜族、5户傣族宾弄赛嗨们，手把手教他们技术，带动他们共同致富。

傣家人喜欢傍水而居，美丽的南垒河被孟连人视作母亲河，每年的泼水节和神鱼节，南垒河橡胶坝上，独唱、合唱、伴唱，傣族的孔雀舞、佤族的木鼓舞、拉祜族的摆舞等等，让人在多彩的民族风情中如痴如醉，感受生命与水天交融的无穷乐趣。

上善若水。我感觉，傣族，就是一个如水的民族，孟连，就是一个流淌浓浓的，暖暖的诗情爱意的地方，一个好地方。

几天的边疆山乡的采访，那些童年的原始的纯净的风情和自然，那些对自然天赐的感恩和回馈，那些人世间最珍贵的真情和良善……终于被我遇到，成为现实，那遥远的云上的家园，是我心灵深处永远的精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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