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过大年

□临泉韩光

这两年，好好一个万家团聚的传统春节，被新冠疫情搅和得七零八落。去年春节不走亲戚不串门拜年，今年又是就地过年，许多家庭因为孩子在外工作或务工，不能够全家团圆成为定局。看起来，团圆不再是过年的唯一象征，平安过大年，则成为共识。

作为古稀之年的笔者，曾经过了大半世纪的不同的年，有丰年，有歉年，各种况味的年基本都体验过。而企盼过个平安年的体验，尽管过了50多年，仍然刻骨铭心。

在我们家乡皖北，曾有“吃罢腊八饭，便把年来办”的说法。过了腊月十五，有钱的没钱的，办年货已是轰轰烈烈的了。记得上个世纪的那一年，眼看就到腊月二十三祭灶日子了，人家早置年货炸馓子，年味浓烈了整个村庄的时候，可我家没有一点过年的动静。

我家全仗父亲在外给人家擀毛毡过活，有时出去一趟能挣个十块八块的，有时出去十天八天挣不到一分钱。眼下父亲去项城有一个多月了，却没有一点信息。我在心里埋怨着，别管挣着挣不着钱，到这一天也该回家了啊。家里一粒麦子也没有，别说过年了，连买盐的钱也没有，娘几个咋过这个年哩？

腊月二十六清晨，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鹅毛大雪。雪片不紧不慢地落了一天一夜，直下得沟满河平，天和地白茫茫一片。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仍然没有父亲的影子。

不时有路人说，白庙那边，有人掉到机井里了。而那正是父亲自项城回家的必经之路。娘死活要去瞧瞧，被我三娘二婶大嫂左劝右劝，这么大的雪，那么远的路，你到哪去找哩，一堆不懂事的孩子偎谁呀？心眼窄的娘没了主意，不住地流泪；小弟小妹更是放开腔地哭，哇哇呀呀娘几个哭成一团。我的眼泪涌流，心想着只要父亲平安回来，即使是一家人在一起喝凉水，也是香甜的。

二十八那天，大塘东沿的强国家大奶奶，见我家如此情形，对我娘说心放宽些，她家还剩半篮麦馀子，给孩子蒸几个馍吧。娘含着眼泪将麦馀子挎回来，在塘边的石臼里杵，簸簸捡捡放在磨顶上，我和娘在磨房里吃力地推啊，石磨越推越沉，可心事比石磨还重。

父亲的眼睛不好，那是因为孩子多熬的，愁的。雪地里，他能分得清哪是沟壑哪是田垄吗？能分得清哪是路眼哪是深井吗？如果……万一……俺们咋办，俺不成了没有爹的孩子了吗，今后这个家靠……想着想着眼泪又出来了。

隆隆的转磨声里，似乎听到有人说学道回来啦！我丢掉磨棍，一抹眼泪往外跑，在大塘西沿接到了父亲。他用根粗竹竿，一头挑着个毛茸茸的大猪头，一头挑双毡靴子。接过担子，我发现毡靴里有一对大红蜡烛，还有三个比锨把还粗的闪门炮。一家人欢喜不尽。妹妹烧锅，娘修理猪头。我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个人把那石磨推得隆隆作响。

初一五更，远近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我急不可耐地起来放闪门炮，将三个大炮的捻子捻成一股，放在一只木凳上。胆小的我用火媒纸点了三回才点着，急忙捂耳拔腿往屋里跑，“嗵、嗵、嗵”，三声大炮，地动山摇，可惜了那木凳，被炸得裂开两半。

天明了，人都说韩学道家的闪门炮真响。

没有新衣服，不要红灯笼，闪闪的烛光里，一家人眼噙泪水说笑着、品尝着猪头肉饺子。那平安的过年滋味，让人久久回味。

如今时代不同了，过年的形式发生很大变化。一家人看春晚，吃饺子，好吃的好玩的，通过微信抖音视频互动聊天，发发朋友圈，即使远隔千山万水，犹如在眼前，只要小家平安，大家就祥和；只要百姓高兴，国家就平安，就是最有意义的平安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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