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太守：缘何自请来颍州？□丰吉

关于颍州酒的历史文化故事，我们已经说了魏晋时期的刘伶与醉三秋的故事，从今天开始，我们来说说北宋的欧阳修。

欧阳修（1007~1072）的名气之大，是几乎所有中国读书人都知道的。如众所知，北宋是个文人荟萃的朝代，而欧阳修是这个朝代文学史上开一代文风的领袖人物，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水落石出”“峰回路转”“觥筹交错”等，成了现在很多人经常使用的成语。在一篇文章中“创造”出这么多成语，恐怕这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在中国文学史上，他算得上是个登峰造极的大腕儿。

欧阳修是江西吉安市永丰县人，但与安徽阜阳的关系却是有渊源的。要说原因，那就扳着手指头慢慢聊吧：一来他的老师晏殊作过颍州太守；二来他自己作过颍州太守；三来颍州是他母亲去世的地方；四是颍州是他的终老之地；五是他的学生苏轼也做过颍州太守，等等。鉴于他特殊的文坛地位，当时的颍州也成了文人墨客向往、聚会的场所，其间的诗词唱和，为宣传颍州、宣传颍州的西湖和美酒作出了贡献。可以说，他对颍州的了解、热爱与宣传，是阜阳历史上任何一位官员都不及的。这里，我们主要谈谈他与颍州酒的关系。

为求“自便”知颍州

宋仁宗皇祐元年（1049）春节刚过，时任扬州太守的欧阳修就向皇帝打报告，称自己眼睛病得厉害。扬州系当时的通都大邑，作为一州之长，颇不“自便”，也有碍观瞻吧，请求调往比扬州偏僻的“小郡”——颍州，今天的阜阳。

正月十三日，仁宗皇帝的批复下来了，同意欧阳修的请求。对此，欧阳修心里的那股快活劲儿，就甭提了。

从欧阳修的“工作调动报告”看，请求调动的理由是“眼疾”。关于这个“理由”，我们可以分析一下：如果真的是“眼疾”，那就应该把“眼疾”治好；如果由于“眼疾”不能干事，那么，在没有治好“眼疾”时，换一个地方，就能干好了？显然，欧阳修的这个“调动理由”是托词。

欧阳修在请求调动之前，曾给他的朋友写信。古往今来，作为朋友，往来私信的内容往往是很真实的。欧阳修在信中说：“某昨以目疾为梗，求颍自便。”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他请求调动目的是为了“自便”；理由则是“目疾”。

欧阳修被批准出任颍州知州时，年方43岁，但此时的他，早已两鬓花白，而且胡须都已经白了。体质孱弱，特别是一双眼睛，患了“眩晕之症”。郎中说他这是体内“水火未济”造成的，可以用“内视之术”矫正。这个“内视之术”，实际上是一种气功，要求练习者闭目垂帘，返观内照，凝神于体内关窍，体察人体经络运行、五脏活动等。欧阳修练了一个多月，但由于练习方法不当，导致无法睁眼正视。所谓“注痛”，是中医学所说的邪气突然入住而导致的疼痛。欧阳修吓坏了，担心因此会成为一介废人，索性停止练功，请求换一个地方当官。

可见，欧阳修当时视力不好，这是事实，但是，我们认为，如此“眼疾”与“求颍自便”，换到颍州来当太守，没有正常的逻辑关系。

欧阳修改任颍州太守之后，眼疾是否好了呢？这当然是毋庸絮叨的扯淡。

到任之后，欧阳修说：“皇祐元年春，予自广陵得请来颍，爱其民淳讼简而物产美，土厚水甘而风气和。”广陵，即扬州。由扬州来到颍州之后，欧阳修爱上了颍州。颍州有什么值得欧阳修如此眷念呢？民淳，民风质朴。讼简，官司少。物产，有哪些呢？“巨蟹鲜虾，肥鱼香稻，不异江湖之富”，这是欧阳修向友人介绍颍州时的描述。

柳絮海棠传佳话

欧阳修自请颍州太守一职，在当地流传着他与颍州一名歌妓相约而来的故事，而且，这个故事被记载于当时皇家子弟赵令畤（1061~1134）所写的《侯鲭录》中。

欧公闲居汝阴时，一妓甚颖，公歌词尽记之。筵上，戏约他年当来作守。后数年，公自维扬果移汝阴，其人已不复见矣。视事之明日，饮同官湖上，种黄杨树子，有诗留撷芳亭云：“柳絮已将春去远，海棠应恨我来迟。”后三十年东坡作守，见诗笑曰：“杜牧之‘绿树成荫’之句耶！”

读者须注意这样一个事实背景：宋朝很多文人创作的词，都是为坊间歌妓演唱而作的。这段记载称，欧阳修闲居颍州时，有一个非常聪慧的歌妓，对欧阳修写的词，都能记得，可见是欧阳修的铁杆粉丝。在一次宴席上，这名歌妓与欧阳修相见了，笑谈如果来日欧阳修到颍州来作太守，那就好了。数年之后，欧阳修果然从扬州调到颍州。到任的第二天，欧阳修就在西湖之上宴请同僚，实际上是寻找当年的那位粉丝。可是，那位相约再见的粉丝早已不在这儿了。这使欧阳修感到很失落，很惆怅，但也不便说，就在西湖岸边种起黄杨树，并在撷芳亭留下这样的诗句：

平湖十顷碧琉璃，四面晴阴乍合时。

柳絮已将春去远，海棠应恨我来迟。

啼禽似与游人语，明月闲撑野艇随。

每到最佳堪乐处，却思君共把芳卮。

诗的题目是《初至颍州西湖》，题目后面还有一行字，即“种瑞莲、黄杨，寄淮南转运吕度支、发运许主客”。这里的吕度支、许主客，是欧阳修的官场友人。从欧阳修及吕度支、许主客各自留下的文献看，他们仨的关系并不十分密切，欧阳修与这两位的关系远不如与梅尧臣等，欧阳修刚刚到任颍州，没有“寄与”梅尧臣等，而是“寄与”吕度支、许主客，并“每到最佳堪乐处，却思君共把芳卮”，这使人觉得这份感情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突兀。

四十三年后，欧阳修的学生苏轼来到颍州当太守，他在撷芳亭见到这首诗时，就笑着说：“这是杜牧所谓‘绿树成荫’的意思啊！”

那么，杜牧的“绿树成荫”又是从何说起呢？

杜牧（803~852），唐朝诗人，曾写过一首《叹花》，曰：

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

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

这个故事的背景是杜牧当年游湖州，认识了一名民间女子，才十几岁，想娶作小妾，但未免太小了。杜牧就与小女孩的母亲约定：十年后，来娶小女孩为妾。十四年后，杜牧出任湖州刺史，来到小女孩家，意在“兑现合同”，但小女孩已经嫁人三年、并已生育两个孩子了。杜牧有感于此，就写了这首《叹花》。

虽然这是传说，但杜牧的这首诗几乎成了后来人悔恨“下手迟缓”的代言。记录以上故事的赵令畤出生于1061年，欧阳修卒于1072年，可见两人是同时代的人；赵令畤还做过颍州通判，对欧阳修在颍州作太守的情况应该是相当熟悉的。但是，这一记载的开头又说欧阳修“闲居汝阴时”，这与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欧阳修的生平简历不相符合。欧阳修在出任颍州太守之前，并不曾“闲居“过颍州。总之，这则故事的真实性，还是留给读者诸君自己判断吧。

画船载酒西湖好

阜阳早有人关注到欧阳修与颍州酒的关系，并统计称：欧阳修留世的1000余首诗词中，其中有关颍州的有100首左右，约占百分之十，而这百分之十的诗词中，有一半都提到颍州酒。扬州的瘦西湖上虽然诗酒不缺，但扬州自古不出名酒；滁州历练出“醉翁”，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但也仅仅是这一种酒而已；颍州呢？

欧阳修在写给朋友王回的诗中，这样介绍颍州：

谁谓萧条颍水边，能令嘉客少留连。

肥鱼美酒偏宜老，明月清风不用钱。

……

颍州不仅有美酒，而且还有肥鱼，清风明月，等等。他在给前任太守孙延仲的诗中说：

北库酒醪君旧物，西湖烟水我如家。

已将二美交相胜，仍在新篇丽彩霞。

颍州的酒醪已成欧阳修挂在嘴上的“二美”之一。因此，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欧阳修请求来颍州当太守，是为了与醉三秋一脉相承的颍州“美酒”？

颍州酒的历史与文化【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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