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尊严 李永树

再见到那位老太太,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依然是傍晚时分，只是初夏的晚风，已经没有了冬日的凛冽，让人感到了惬意。

那还是三月的一天，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吃过晚饭，我们一家三口常常站在窗口，瞭望小区靠北的一边，突然，孩子望向不远处，“我们拿点什么给她吃吧！”

我和爱人朝着孩子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小区对面的台阶上坐着一位拾垃圾的老太太，穿着单薄破旧的外套，一副疲惫的样子。在为孩子的善良欣喜之时，我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商量了一下，我从家里拿出买的面包，戴上口罩，气喘吁吁地跑了过去，可是，老太太已经走了！

那份寒意瞬间爬满了身体。站在小区门口，我很失落，更懊恼刚才在家耽搁了几分钟，而现在，我只能带着遗憾和自责回家去。孩子把面包放进橱柜，就和我们商量：“明晚再找找看吧！”回想老太太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样子，猜测着她所经历的不幸和苦难，我们只盼着能再见到她……

转眼快一个多月过去，和从前一样，我们站在窗户旁，孩子忧心忡忡地问我们：“为什么总也见不到那个老太太了呢？”我们不愿多想，因为我们只会把情况猜得很糟糕。

此后，我们一家人只要站在窗户旁，必定会四处张望，这已成为了一种默契，无需多言。

……

“看，看啊！”爱人欣喜地拽了我一把。“是那个老太太吗？不太像了啊！”顺着手指的方向，我果然看到了小区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是的，就是她！”爱人坚定地拉着我向她走去。

老太太正站在路边，整理着平板车的垃圾。初夏的晚风里，她穿着一件花布小褂，看起来比第一次见到她时精神了许多。

“大娘！”爱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吃过饭了吗？”老太太先是一愣，在确定了爱人是在跟她说话时，她停下手中的活儿，转过身：“还没呢！”她开心地笑了，很浓的外地口音。

“您是哪里人啊？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干这么重的活儿？”“阜阳的，离这儿好几百把里路。”老太太一脸幸福，“孙子考上大学了，我再挣点儿，呵呵，俺孙子考上大学了！”“哦哦，您孙子真争气啊！您也得注意身体！”“呵呵。嗯，俺孙子争气，考上大学了！”老太太满心欢喜地回身整了整车上的垃圾，抬起车把，又望向我们，“再去拾点！”说着便回头走了。

望着老太太的背影，我问老公：“老太太刚才说还没吃饭呢，你怎么不给她买点？”爱人一脸诧异：“我，我没听清。我去给她些钱，让她吃点好的吧？”他准备追上去，“别了，我觉得老太太需要的不是可怜!”“也是哈！你看她多幸福！”

我们看着彼此，是的，我们俩都感受到了她的幸福，并且看到了她脸上写着幸福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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