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家的竹园

□阜阳 江云长

我的舅舅住在颍上县谢桥镇一个叫陈圈门的村子里。舅舅的门前原有一片竹园，一年四季，郁郁葱葱，翠色逼人。竹园是鸟儿的天堂，天刚刚亮，鸟儿就在竹林中歌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40年前的春天，舅舅到外乡挖河，回来路过亲戚家，亲戚送给舅舅两蔸竹根，舅舅背回来，栽在门前的菜地里。开始两三年，没有什么动静，两根竹竿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可是第四年的春天，一场春雨过后，无数的竹笋争先恐后地从地下冒出来，每天往上蹿一大截，很快就有了竹园的模样，不仅占据了整个宅基地，而且一直延伸到水塘边。

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竹子密得钻不进小狗。别的人家会用竹竿编竹器，可是舅舅不会。正当舅舅愁着这些竹子派不上用场时，刚刚富裕起来的农民纷纷扒了草房建瓦房，建瓦房要用竹竿做房箔，舅舅的竹竿成了抢手货，竹园成了舅舅的绿色银行，先是村里人来买竹子，后来是外村人来买，有用板车拉的，有用拖拉机运的，间伐的竹竿不够卖。

为了让竹子长得更快，每年竹竿间伐后，舅舅把水塘的污泥甩上来，覆盖在竹根上。他还义务地打扫小学校的厕所，把一担担粪尿倒在竹园里。肥料充足，新笋一个劲地往上蹿。

两三年的工夫，农村的草房全都变成了瓦房。舅舅的竹竿渐渐卖不上好价钱。正当竹竿价格跌入低谷的时候，农村出现了建塑料大棚热，家家户户建大棚，种植反季节蔬菜。建大棚离不开竹竿，竹竿价格又开始回升。舅舅兴致勃勃，更加重视对竹园的管理，他不仅多施肥，还让我给他买了一台水泵，遇到天旱时，及时给竹园浇水。舅舅给我算过一笔账：“过去人们常说，一亩园（指菜园）十亩田，如今我的竹园赶上菜园了，比种庄稼增收好几倍。”每当舅舅卖竹子收入一笔钱的时候，他总是坐在堂屋里或躺在床上，喜滋滋地数来数去，享受着数钱的快乐。他还用卖竹竿的钱，盖了三间瓦房，拉起了一道院墙。

正当他为竹园给他带来的财富和快乐所陶醉时，打工潮席卷整个农村，年轻人都到外面打工去了，塑料大棚没有多少人建了，舅舅的竹园再次冷落下来。农民打工有了钱，纷纷拆了瓦房建楼房，建楼房用的是钢筋水泥，舅舅的竹园已无人问津。

就在舅舅感到竹园遭到冷落时，开发商来到舅舅所在的村庄，在拆旧村建新村时，村里的农民全都迁到新建的陈圈门街上去了，舅舅的竹园也在开发商的推土机下荡然无存。

今年春节，我来到舅舅竹园所在地，新建的楼房还没完工，望着新建的楼房，想起舅舅的竹园，我怅然若失。这里曾经是舅舅的乐园，他每天一大早就围着竹园转来转去，满心欢喜地看破土而出的竹笋，听竹林中的鸟鸣。竹园给舅舅以丰厚的回报，以美好的希望。每次到舅舅家都感受到农村的巨大变化，而舅舅竹园的三起三落，则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农村生活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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