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我在甘南生活过6个年头,有缘接触到藏獒这种生活在雪域高原的大型犬科生灵,它的善恶分明,忠贞不二的性格给我留下极深印象。
一个初夏的清晨,我们几个知青去村外的自留地播种胡麻,刚刚到达村口,就见不远处一只黑色的小藏獒斜卧在大路中间,它那与毛色一样乌黑,并透着稚气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我们。那时我们正值十六七岁的年纪,童心未泯,大家都手提弹弓,找寻着鸟雀类飞禽目标。我则抬手拉弓,石弹击中了小獒,它嗷地一声起身就跑,回头时以愤恨的目光望我。不久这只藏獒随着生产队的牛羊到山里的夏季牧场去了,事情也就被我渐渐淡了……转眼冬季来临,生产队的牛羊也陆续赶回来圈养,咩、咩、咩的叫唤声让村庄顿时热闹了起来。一日,我漫步村头,抬眼发现一只黑色成年藏獒昂首挺胸,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我,它似乎回忆起半年前的受辱,便吼叫着向我奔来,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与它对峙、僵持着缓缓后退。以后我们每每相遇,它都凶猛的逼我后退。我发现它知道我们生活在同一村庄,所以没有真正扑咬我,但它卧守的道路,我是绝对不敢过去的,整个冬天让我行动很是不便。
后来我分到部队工作,一年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军营。营区里驻有骑兵连队和农场机耕队,还有空军地面监测站。围墙内散养了十数只猛犬和藏獒,其中连队里的一只雄性小藏獒与众不同,浑身上下都是淡灰色,很喜欢卧在水井房的门外。一日,我值班去井旁担水,看到它懒散、撒娇地躺在门口挡路,呼之全然不理,我抬手打它一扁担,由此结下“冤仇”。日后它渐渐长大,体格像小牛犊一样,并且成为众狗的头领。我多有骨肉喂它,希望建立情感,它食后从不摇头摆尾,还时常冲我狂吼示威,有时冷不丁佯追几步吓我,让我领教到藏獒的复仇心理。
当然,让我体会更深的还是藏獒对人类的忠诚和信赖。我在部队曾悉心宠养过两只黄黑色的藏獒姊妹,它们特通人性,联手追咬凶猛无比。平常我会悄悄地到炊事班“偷”出煮熟的牛羊肉喂它们,一直娇惯到它们对牛羊内脏、甚至大馒头都不屑一顾。有一回,部队放假,我们到周边的知青点玩耍就带上它们,没想到我们喝了大半天的酒出来,这姊妹俩依然石狮子般的卧在门外等侯。有时我们乘车外出,只要打上个口哨,甚至给出一个眼色,这对姊妹会一二十里地跟着汽车飞跑,我站在卡车的大箱上观察,它们大张着嘴喘息,热气腾腾,那长长的舌头吊在嘴外,又可爱,又心疼。
营房的大门外就是一条县乡公路,藏獒姊妹俩视之为自己的领域保护范围,以其默契的攻击技巧和躲闪打狗棒的灵巧,对过路的马匹和人员构成威胁。我常常在听见异常的叫声时会跑到屋外,一手扯住一只獒的颈部,在示意路人赶快离开的刹那,往往也被拖出一二十米远,姊妹俩由此冤家累累。不久一只误食到人为投放的毒药而死去,另一只情绪低落,整日蜷卧在营区,威风速减。到了冬季,机耕队的官兵要撤回到合作骑兵营休整,我和一位礼县兵战友留下喂猪。有几天我突然见不到这只藏獒,便到营区外四处寻找,毫无踪影。在心急如焚下便钻进昏暗无光、尘封杂乱的废品库观察,它听见了我的呼唤,也嗅出了我的气息,便传递出咝咝呜呜的声响,我兴奋地向里面走。眼见它躺卧在劈柴垛下留着斑斑血迹的乱草堆上,肚子周围是四只粉红色的肉团,微微地蠕动着,有一只趴在草堆之外冰冷的地面。我试探性、谨慎地抓起这只小生命,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母亲温暖的怀抱。藏獒那双眼皮、泪汪汪的大眼睛友善地望着我,眼神流露出感激。我看出它需要我的帮助,便赶紧回到伙房点火烧水,把冰冻的熟肉化开温热,连汤带水地端来喂它,它撕咬和咀嚼的频率很慢……
好像在半个月之后吧,藏獒终于走出库房,它骄傲的身后跟随着五只毛绒绒、绣球般的小藏獒,煞是可爱,其中尤以一只纯黑乌亮的雄性小家伙为最,我叫它“猛子”,日后对它更是惯爱有加。
待到两三个月之后,幼獒们日渐长大,食欲与日俱增,顽皮劲简直不可言表。由于品种优良,周边单位欲求者甚,因为军民一家亲,首长便慷慨地逐一相送。我见势不妙,就再三恳求首长,一定要留下“猛子”看守营房,首长满口应承。然半年后的一天,合作一油库领导来营区看望首长,一眼盯上了“猛子”,希望带回油库看门,首长即答应相送,遂叫我呼唤过来栓好,我说不是讲好要留下的吗。首长说:“小毛啊,你老是到炊事班拿肉喂狗,战士们都有意见,赶快去抓来送掉吧”。我只能执行命令。当我把“猛子”抱到车箱时,它那不愿离我而去的神态,至今依然定格在我的脑海。我目送载着“猛子”的汽车顺着蜿蜒的山路远去,一直等到车轮卷起的尘埃完全落地,还没有回过神来。
又过了快一年的时间,我公务去合作并途经油库,听见油库里面传出铜钟般洪亮的犬吠声,让我一下子想起了“猛子”。便走近大门口窥探,只见一根绷直并固定在两堵围墙顶端的钢丝绳上用滑轮连接着一条10多米长的环扣环的铁链条,链条皮圈的一头套在硕大而结实纯黑藏獒的脖子上,它听到动静后愤怒地扑咬,把铁链条拉扯的哗啦啦得响,很有“一夫当关”的雄威,在它认出我的瞬间,叫声突然停止了,转而那粗壮的尾巴摇动了起来,我确定这就是“猛子”,但依然小心地向它接近,它愈发激动,就地打了个滚,摇头晃脑的,前腿不断地起跃,嘴里呜呜地叫着。当我们近到零距离时,它迅速将两爪搭在我的双肩,热情地用舌头舔我的脖子和脸颊,我拍拍它,捋捋它身上的黑毛。它很不情愿地与我分开,当我走到大门口再次回望时,它直直地站立着,尾巴像再见一样地摇晃着,依然是呜呜的发着声音,那样的温顺和可爱。后来,我调回兰州工作,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猛子”了……
已经三十多年过去啦,遵循自然法则,它们的基因一定还在延续着。如今,藏獒的名气愈来愈大,人们的喜爱程度有增无减,其身价也不断飞涨,它们很多要无奈地离乡背井,移居到优越的沿海福地,乃至国外,享受富氧和低海拔的待遇,并且繁衍和传承后代,这对世代居住在雪域高原的獒胞来讲,是福兮,是祸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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