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塬上的农作物

胡麻

塬，蓝了

覆盖了梁峁沟岔

薄薄的一层

像蝶的翼

随时飞起来

这些乡间女子

穿着蓝花的衣裳

唱着让人流泪的信天游——

你蓝，你就一个劲地蓝

舞姿翩翩，遇风便醉

塬跟着醉了，做着蓝色的梦

丰盈，靓丽

携着感恩的心，赴汤蹈火

流干全身的血

晶莹剔透的油

弥漫着不散的香魂

荏

一种草，很贱，开微小白花

风不弃，麻雀不弃，野蜂不弃

茎粗壮，一根铁，硬得没有柔情

叶带着锯齿，冷得让人发怵

肆意疯长，在塬的沟垴

诗意的名字——

白苏或苏子

出自寒门，才高八斗

光阴荏苒与你有关

色厉而内荏与你有关

潜默在古籍

讲述天道，人伦，时光

看破天机，大隐

一棵草，承载的奢望

重得叹息，揪心，绝望

捡不起来

——人间少有

只能活在塬上

多一丁雨就蔫了，霉了，死了

榨出的油价值不菲

塬不知道，农人不知道

卷进雪白的麦面，或蒸或烙

清苦寡淡的日子就香喷喷了

——神仙不知

苦荞

麦子走后才腾出地

苦荞从黑暗的编织袋跑出来

直奔挤干水分的土地

气喘吁吁地躺下，等一场透雨

她是补缺的，不让土地闲置

让已是贫瘠的土地再煎熬一次

努力地再开一次花

农人不悦的脸上稍有一点欣慰

红杆杆，绿叶叶，白花花

多像心疼的小女儿

羸弱，却让人喜爱

好像前世就该是受苦的

有一个心仪的名字，前面还带个苦字

名为粮食，却冠以药名

去血脂，预防糖尿病

还被当作茶受到新宠

服侍她的农人说——

整整一个秋，没收成

麦子

黄土塬的太阳吸干父亲的汗水

下土的麦子也熟了

父亲弯曲的脊梁再一次负重

扛起一个梦绕牵魂的希望

父亲坐在地畔上

黑黝的脸浅浅泛起笑意

泥土的芬芳让他陶醉

让他满足于一种享受

父亲沉默不语

他付出的劳作已一片金黄

我知道一粒麦子的沉重

束缚了父亲一生的诱惑

我愿意做一粒麦子

静静躺在父亲的掌心

可父亲对我说

他的掌心长不出麦子

——我就这样离开父亲

去忠实地做一粒麦种

张评：真名张旭升，高级检察官。系首届中国检察官作家高级研修班学员，甘肃平凉市作协副主席，崆峒区作协主席。著有诗集《爱的奉献》《爱的恋歌》《检察官诗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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