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的底色 读邹元模的小说《义匪》

□陆燕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每每吟诵此诗，红军那万里长征不畏艰难、百折不挠的革命英雄主义和乐观主义精神，无不令人血脉贲张。而对于红军建立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反“围剿”战斗、长征等宏阔历史大题材的建构与驾驭，邻水作家邹元模独辟蹊径，以小见大，以“匪”见义，是为“义匪”，真实再现了贺龙领导的红二、四方面军拼杀义勇，为民族大义坚持奉献的革命精神与情怀，给予人们拼搏奋斗的无限力量。

小说《义匪》一共十章，结构紧凑，作者写作目的明确，为“义”而生，为“义”而发，尤其前八章环环相扣，人事生杀予夺，杀伐果断，绝不拖泥带水。“情仇”“陷阱”“义举”等章节次要人物沈国洪、刀疤相继死去，而他们的死又为沈梅香上凤凰山当土匪以及“寻宝”情节起到了推动和伏笔的作用。作者并没有试图解开沈国洪和刀疤的死因，他们的存在与死亡只是起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目的达到了，自然没有再写的必要，包括李家洞寨主张山的死，亦是如此。作者快刀斩乱麻，劈出一条主路，不假浪漫，不饰想象，同时又让次要人物过足瘾，赚够戏份，然后“过把瘾就死”。沈国洪忠心卫主，身负重伤，因祸得福晋升副官然被蓄意杀害；刀疤丑陋狡黠，贪得无厌，喜获艳福却死有余辜；张山争强好胜，自以为是，反遭温柔陷阱，痛不欲生致自食其果。如果前面看到沈国洪的死让人揪心，后面刀疤、张山、黄狗等人的死又让人拍手称快，而这些人的生与死过程又把沈梅香这个血肉丰满的女人呈现到读者面前。虽然沈梅香并没有活到小说最后，但她的存在无不是“义匪”的最好诠释。沈梅香是凤凰镇的寡妇，其性格随情节的发展经历了很大“蝶变”。从最开始的“怨”，怨自己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怨自己福薄命浅，到后面的对手握重权的陈渠珍的“忍”、对玉珠的“妒”、对苗挺柱的“诱”，巧用“迷魂计”打败黑雕剿匪军、略施“美人计”成功统领山寨的“智”，以及后面为凤凰山的发展“寻宝”“卫宝”的深谋远虑，临死前劝苗挺柱投奔红军的“义”。一位爱恨交织、性情刚直、侠义并重、勇谋相济的“奇”匪、“义”匪形象深入人心。沈梅香的遭遇让人同情，她的身段让人“垂涎”，她的智勇让人钦佩，她的“义举”让人赞叹。关于她的所作所为，恰是在第九章“蝶变”被她害得最深的情敌玉珠做出了评价：“细细想来也不能全怪她，谁叫她是女人呢，年纪轻轻经历了那么多曲折，为保护山寨的兄弟姐妹还献出了生命。”玉珠的这段话极具深意，极具反思意义，在笔者看来沈梅香是《义匪》中塑造最为出色、最为典型、最为成功的一个角色，我想作者对此角色应思虑较多吧，她不仅具有小说情节人物的本身意义，更有时代赋予的特殊意义。

除了沈梅香，次要人物飞豹作者也着墨不少。飞豹可以说是与苗挺柱同存在，同是“匪”，飞豹一身好武艺，身手不凡，胆识谋略，实务变通等方面不输苗挺柱，但他身上却少了苗挺柱的责任意识和全局观念，更少了沈梅香的“义”行“义”举、精诚团结的合作精神。小说中飞豹每一次文治武功的展现，作者都安排了相关人物的对比陪衬，比如他与独立营总教练廖志高斗“武”，训练时献“智”，与湘军蒙面人和鬼子伍长厮杀的“敏”“狠”“准”，都说明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而且在他身上有军人不服输、不受辱、敢想敢拼的血性本色。至于为什么安排他一直到最后一章“血战”，大概也是出于他的“血性”本色吧，战斗到最后，“军魂”不倒。不仅如此，飞豹亦是沈梅香“义”为的发展与延伸，飞豹从报沈梅香个人恩情，到跟随苗挺柱投奔红军，以及手刃仇敌的大义凛然，是军匪“蝶变”的又一代言，深刻反映时势造“英雄”、时代催人进的主题。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湘西边城，接壤川、鄂、黔、贵，政令不通、闭塞荒蛮、匪患严重，溪河密布、峰峦叠嶂、穴洞连绵，景色十分宜人。作者邹元模正是抓住了湘西这一特殊的自然人文背景，塑造了沈梅香、飞豹、苗挺柱、冯大榜、申为相等“义匪”群像，他们身上有相似之处又各有不同，且写作时各有侧重。凤凰山匪徒的集结、扩大整合、发展蜕变是一条线，贺龙带领的红二、四方面军的反扑、发展、壮大是另一条线，当两方面军（匪军、红军）成熟发展到最佳值（精神觉悟、军事实力）时，两条线相交了，匪军两股民族力量拧在一块，才有了后面的“义举”“蝶变”“血战”的水到渠成与升华演“义”。

如果说凤凰山与红二、四方面军的成熟发展交错是小说的主线，那么苗挺柱和玉珠、沈梅香“一仆二主”的爱恋情仇则又构成小说的又一主线。而这两条线的交集作者早有铺设，苗峻峰的一句“红军是仁义之师，你何不逃出匪窝去当红军”（第五章“陷阱”），沈梅香临死的“你、你带着大家投奔红、红军”（第八章“义举”），玉珠劝说苗挺柱“你身为苗王之子，应继承前辈的好传统，替贫苦苗民着想”（第八章“义举”），这些促使主人公苗挺柱“义”投红军的言语，既反映了主人公成长蜕变的心路历程，又是亲情、爱情、家庭、民族大义、家国情怀的最好诠释，舍小家为大家，苗挺柱的主人翁意识和责任担当愈来愈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是一个胸怀家国的热血湘西男儿。作者在凸显人物形象的发展演变与民族兴亡的相关性外，还穿插了湘西凤凰恒河一代的风土人情、传统习俗的描写，更有一些谚语俗语、方言俚语、楹联民歌的引入，使作品内容更为丰富鲜活，更具文学性；另有一些环境的烘托渲染，使作品更具诗情画意，引人入胜，可读性较强。如果作者能在环境的刻画与民俗的呈现上写得更细致饱满一些，匪徒的“欲”“贪”再克制一些，小说内容将更为充实有机。

《义匪》着眼点在一个“义”字上，点睛之处又在于“匪”，题中之意，主题鲜明，不言而喻。如果一定要问“匪”的底色是什么？我想说，“血色”。“鸳鸯戏水牡丹图”，经血的诱惑与觉醒，为国为民不畏艰难、牺牲奉献鲜血的挥洒与喷涌，家国情怀、民族大义、使命与担当的“义”往无前、义无反顾，可歌可泣。邹元模的《义匪》扣准时代脉搏的“扳机”，打响了新时期克难攻坚的“冲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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