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剑门关之二：七十二峰的“神性”

2017年1月13日

约上琼，再走七里坡。

驱车高峰七组上次为我们烧醪糟的魏姚生家房后，从上次掉链子的地方重新爬上任家崖。

在村子最后一户人家的阶岩上，老乡指着七十二峰之间的豁口说那就是剑门关。

七十二峰如锯齿，但都绵延相连，唯有在它们之间的V形豁口处深切似的断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为人类的交往互通，留下了一道天然行进之门——剑门。以剑门中峰为界，向东一列38峰，向西一列36峰（实为74峰，72是取其吉利之意），东枕嘉陵西抵涪水，峰峰如剑，海拔千米以上，群山连缀，绵延三百里，山峰数百座，天然屏障横锁巴蜀。

其实，“剑门”才是剑门关的奇特所在，“关”不过是所有关口的共性而已。关设豁口处，犹如老虎口中的一颗牙，要过关，形同虎口拔牙。

李白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描写剑门关以后，这八字通常被用来形容天下所有关口，包括我。一路走来，使用频率最高。

此时，我要告诉天下人，所有关口在这八字面前自惭形秽吧！

原来，要理解一件事物，视点如此重要！剑门关为什么傲居天下群关之首？古人为什么把这里看做是“五丁开道”的精神符号？蜀道为什么在别处都是循水成道，而从剑门关开始则循山梁开道？金牛道代有改道，而剑门关则无道可改？

站在这里，一目了然。典籍记载，诗文咏叹迎刃而解。更重要的，“古人视觉”和“高处视觉”在这里合二为一。古人视觉帮助我理解了人类，高处视觉则帮助我理解了地球……

带着满心的喜悦和满满的收获，朝豁口走去。

走出这个村，驿道又续上经脉，恢复了原貌。偌大的山，只有我和琼。静极。脚踩枯叶的回声于耳朵如洪荒之力。停下脚步，能听见太阳擦过树梢的声音。冬天没有蛇和蚂蟥，这点不用担心。琼还是那样，看到一大片落叶时，非要躺下去嘚瑟一番，仿佛是古道为她铺就的红地毯。冬眠栖鹘，闻人声惊起，扑椤椤飞向云霄，吓人一跳。琼用杵棍去捅鸟窝，想找到鸟蛋，女儿家家的太坏了。

枯死的老树横躺路面，腰上被凿出踩脚的梯步，看来古道有人管理。枯叶铺满古道，有陷阱，干滑，得小心走。为了抢拍挂在树缝间的落日，我崴脚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这五大三粗的，娇小的琼背不动我，只好捡一根更粗壮的枯枝杵着，歪一歪地坚持着走。

终于看到一头牛，被栓在一颗古柏下面的岩穹里，垫着厚厚的玉米秆。看来，老乡把这里当天然牛圈了。看到家畜，说明离人家近了，我们欢呼起来。才一个多小时没看到人家就差点崩溃，可怜的人类啊！看到人家就看到了剑昭路。古人逐水而居，今人逐路而居。

一条狼狗挡住我们的去路。主人领我们从他们家出来，到达剑昭路。从这里开始，剑昭路与古道重合，古柏为证。叫来司机，从这里经桂花村直驱千年古刹志公寺。

志公寺水绕山环，殿宇雄伟，不愧禅林胜景。能仰头看见梁山寺，一缕梵音环砾岩绝壁逶迤而下，与志公寺的馨响相撞，在山涧之间氤氲，度化着一溪草木山水，还有我。

梁山寺是梁武帝萧衍的修真之地，现有梁公祠祭祀。宝志禅师于502年在此结庐为庵，南宋重建，清朝续建。陆游经此庙还看见志公印身像，作诗《志公院在剑门东五里院东石壁间有若僧负杖者杖端髣髴有刀尺拂子之状》以记：“锦幪老人盖古佛，现身为作大慈荫……”殿宇现为2011年扩建。佛祖怡颜，天王殿大雄宝殿比当年更恢弘磅礴，偌偌壮观。自然难见陆游当年所见影像。不过，志公禅师与梁武帝之间，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传说。

“志公与梁武帝是至交，分别居于山上山下修行，梁武帝遇到修行瓶颈，则下山向志公法师请教。”几位游客边走边聊：“在志公法师的点化下，梁武帝学佛修行日渐精进，后颇有作为。”这是一波颇有水准的游客，他们说得没错，梁武帝执政期间废除锥刀之刑，施行仁政；提倡以面粉代生物为祀；下诏天下寺院，每天击钟，且击钟要舒缓其声；亲撰《梁皇宝忏》。这些作为都离不开志公法师对梁武帝的影响。

转子沟在志公寺外汇入大剑溪。剑昭路在这里接108国道。

古剑溪桥横跨大剑溪，古风荡漾。阶梯式弧形桥面上的青石板已经磨得溜光，结实的桥墩，莲花拼接似的三眼桥拱石锈斑斑，像一位穿着棉麻服饰的古代女子穿越至此，风姿绰约般亭亭玉立，一颦是沧桑，一笑为古朴，画家和摄影家们无不拜倒其下。

剑阁县志记载现存剑溪桥为明代弘治所建。有资料记载修建于宋代，宋人胡希道的诗道：“几重岭隔几重湾，路入蒙蒙烟雨间。独立溪桥重回首，前头已是剑州山。”想必是宋代初建，明代重建。桥侧刻有龙头龙尾，因有损毁且石锈很厚，一开始我没看出龙鳞，以为桥耳（够可笑的想象力）后阅读剑阁县志，才知是龙头龙尾顺水而游。桥头狮子很可爱，公狮揽绣球，玩性十足，母狮抱小狮，绽放母性光辉。古人的心脏好温暖。

跨过剑溪桥，剑门绝壁赫然眼前。

先民的丝药小道、秦汉石牛道、蜀汉剑阁道、108国道，古今一干人在此与司马错灭蜀大军汇合，我和琼尾随其后，一起走向剑门绝壁。（熊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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