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有座百货大楼

田治江

某一天，当我无意之中从身旁别人的通话中得知，我所在县城的百货大楼已不再叫百货大楼，而是被长丰百货所代替时，才突然意识到，百货大楼的时代早已远去了，而百货大楼既是一个时代的见证，又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如今在许多城市，人们都还习惯叫“百货大楼”这个名字，甚至在一些城市，百货大楼也只是保留了一个名字，或者在公交站牌上仍然能找到这个名字，但真正的百货大楼早已不复存在。

县城的百货大楼始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记得它是当时这个县城楼层最高、最时尚的建筑，是县城的第一幢商业大楼，高三层，引起人们的关注就很自然了。记得当时我还是一个小学生，听说县城建成了三层高的大楼，心里就特别想去看看百货大楼是什么样，在楼上的感觉怎么样。那个时候，许多乡下没有见过大楼的人都会有事没事地进一趟城，为的就是一睹它的风采。

我记得一个星期天，父亲要进城，我就跟着父亲，步行十五里的路程，赶到了县城，等父亲把带的农产品卖了之后，才带我专门去了一趟百货大楼。百货大楼就在什字街往北一点。那时百货大楼刚开业不久，可以说人山人海，真正买东西的人并不多，许多人都是专门来看百货大楼，饱饱眼福的，也是想爬一下楼，看感觉如何，满足一下好奇心。

因为从没有见过楼，更没有上过楼，自然对楼就感到兴奋，又有些担心害怕，兴奋的是可以见识一下大楼了，也可以上一下大楼，体验一下了。害怕的是，担心那么高的楼，人上去了怎么下来，或者说那么多的人一起上去了，会不会把它给压塌了。

当父亲把我引着走向百货大楼时，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就被人流带上了二楼，由于人太多，父亲拉着我的手，并一再说把他的手拉紧，别把我冲丢了。就这样我们从一楼被人流冲向二楼，从二楼又涌向三楼，因为当时的百货大楼只有三层。至于各楼层卖的什么，我一点也没有记住，也不关心，我关心的是这楼是怎么上去的，又怎么能下来。结果一切都不是我担心的那样，随着人流我们被带上去，然后又被带了下来，除了兴奋，就是被人流挤得满头大汗。此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百货大楼都是人们视线里绕不过去的风景，一些照片也都少不了它的身影。

在以后的几十年里，百货大楼承载着人们的梦想和喜悦，也承载着一个时代的梦想，就那样一直站立在那里，同时也形成了相对固定的经营风格。一楼是日用品、化妆品，二楼、三楼是服装、床上用品。曾有一段时间，它的三楼变成了这个县城的第一家歌舞厅，每到夜晚，它挂在外面的大牌子就在灯光的照耀下成了县城的另一道风景。

随着时间的推移，县城的大楼慢慢多起来了，楼层也高起来，不但有了三层、四层的，还有了更高的十几层的，百货大楼在辉煌了几十年之后，变得是那么的灰头土脸，当初的那些光彩一点也不见了，更重要的是它是最早的建筑，无论在通风、取暖上都成了问题。在2017年的某一天，人们发现它在装载机的轰鸣中化为一堆尘土，百货大楼就那样从我们的眼前消失了。当然，在那个时候，许多人并没有意识到它会消失，因为百货大楼在县城人们的记忆里，它就是百货大楼，它就在那儿立着，早已成了这个城市的一个标志、一个地名、一段情感、一份记忆，一个时代的见证。

可是，当它在2018年新建成开业之后，尽管它比原来的老百货大楼高了许多，由原来的三层变成了现在的六层，一至三层仍然经营百货类商品，四至六层成了长丰精品酒店。面积也比原来的大了许多，设计更合理、更科学，原来没有电梯，上下楼只有步行梯，现在有了电梯，还有了地下停车场，功能与设施更加完善了。尽管它门前的公交站仍然叫百货大楼，细心的人们发现，“百货大楼”这几个字在楼的最高处尽管还保留着，但长丰百货才是它真正的名字，因为百货大楼只是已经过去的那个时代的辉煌。

也许，在全国的许多城市，都有过百货大楼的辉煌，但如今已很难再寻到它们的身影了，因为百货大楼的时代已成过去，一个新时代早已呈现在我们的面前，曾经的百货大楼只能成为一种见证和记忆，存留在人们的记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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