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八斗镇与曹植文化历史记忆建构

肥东县八斗镇曹植家冠冢

唐朝人编撰《南史》，记南朝诗人谢灵运有言“天下文章一石，子建独得八斗。”曹魏时代的曹植（192～232，字子建），因其诗文才华，以建安文学代表性人物风流中国文学史，又因魏晋动荡年代时势运会，在中原腹地留下众多历史遗迹。

合肥是安徽历史上的千年古县，依据明清时期方志记载，合肥“盖秦置”，秦朝就建县，属于秦朝的九江郡。三国时期江淮之间为战争之地，合肥是魏国重镇，又是魏、吴二国军事争夺的前线，今天的合肥城区内外逍遥津、三国新城，都是那个时期战争年代的历史遗存。

曹植与合肥县辖属下的八斗镇发生历史联系，始于清代嘉庆朝的地方文献《合肥县志》《庐州府志》等方志记载。合肥人看重曹植文化的创新性开发，是一个有意义的把历史传说走向今天刻碑勒石，建冢塑像的文化景观记忆案例，也是一个非常有特色的历史文化记忆建构过程。

曹植是安徽亳州人，自然在清初安徽建省以来的省志、颍州府志等志书中，一般都有曹植的人物传记。但去世后的曹植坟墓所在地，清代安徽志书中缺乏相关记载。世所周知，曹植墓地的当下现状，主要有山东聊城市东阿县魚山曹植墓、河南开封市淮阳县思陵冢、通许县七步村曹植墓三处。二省三地的墓、冢，或为国家、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皆强调本地曹植墓葬地的重要性，如果加上近年新修建的合肥肥东县八斗镇曹植衣冠冢，则三省四地皆有曹植墓冢文化纪念景观。客观地说，考古与史学界通常认同考古意义上的墓地实体，应该在山东东阿魚山。那么合肥八斗镇以曹植建安文学成就为中心的旅游文化建设，有没有历史的依据呢？

历史资料的佐证是存在的。如果说三国曹魏时期曹植在合肥的历史足迹尚待进一步考辩整理，对曹植纪念性的文化活动开展，在清代嘉庆年间合肥就已经开始了。嘉庆八年合肥知县左辅主持重修《合肥县志》，在其卷十四古迹志中，记有二山、二岭；山岭本来属于與地，但放在古迹类中记录山岭，是具有掌故性质的旧的历史传说记载，附加有文化意义。例如记笔架山，“在府学尊经阁后。明嘉靖间，议礼以木主易先师像，乃瘗像其地，因名。”这是把礼仪祭祀性质的掩埋物象赋予文化意义，命名形物予以纪念。其中关乎后世的合肥二个自然聚落景观传说记录，我把它称之为“将军岭上无将军，八斗岭里无坟墓”现象。但这是一个很值得仔细斟酌的文化记载，不能简单看作是志书编纂者历史附会或方志卷帙错置。为什么这样说，且看其记载：“将军岭在城西四十五里，一名分水岭。岭下有田，名分水田。一源二流，即肥源分流之处。土人相传宋有杨将军欲开分水田，使二水相合，引淮入肥。募万人挑之，工不成，后将军与工人约至鸡鸣时乃稍憩。忽山上鸡鸣而群鸡尽鸣，工人息，挑处复合，将军遂自刎。今岭上犹有碑，年远剥蚀，不存一字，将军名亦无考。或又云隋炀帝时人。”这里说的是与合肥“将军岭”地名来源的一则传奇故事，故事中心人物将军的姓名和年代已湮没不见，但物化的江淮岗地有了一个得自传奇文化的名称。

与我们今天八斗镇镇名由来大有关系的即卷中八斗岭记载。“八斗岭在城北一百十里。集后土阜，俗传为曹子建墓。”在紧接的同卷记录五代杨行密、宋代包拯等坟墓文字之前，并无曹植墓记载。说明志书编纂者在此处是非常清楚地安排篇章文字，并非随意附会坊间传说。乾嘉时期著名学者翁方纲，是《四库全书》编纂官之一。他主持过江南、江西等乡试，曾经经滁州定远、合肥、舒城县到安庆，特意在诗文中记下清代合肥县城北一百零五里路途中有一个“八斗岭”，当地有“土人云有曹子建墓”一说。翁也是清代大文学家中较早以《八斗岭》为题，歌咏曹植诗才，喟叹陈王晚景悲凉的一位诗人：“天下才一石，陈王得八斗。此语出自灵运口，不知何人细分剖。道旁云有子建坟，荒烟落日无碑文。君不见老瞒冢署汉将军，祗有漳南日暮云。”嘉庆时期的翁方纲没有看到八斗岭上曹子建墓，但他的诗文证明了八斗岭当地早有曹植墓之说。今天在八斗岭镇文化站看到的曹子建衣冠冢碑，因文字漫漶，仅“光绪”几个字依稀可识，抑或光绪朝所立，当为纪念性质的碑文，说明光绪朝八斗岭上地方政府也有纪念曹植的举动。

也正是基于上述佐证资料，我们可以说，今日八斗镇所处的江准分水岭之“八斗岭”地区，早就有曹植墓坊间传说；到了清朝嘉庆初期，地方政府在编纂志书时予以采录。到了光绪朝，地方已经有刻石立碑的纪念性活动。如此说来，今天八斗镇地方政府开展以曹植文学成就及其生平事功为中心的旅游文化纪念性开发，起码有着时长二百年的历史依据。如果说历史资源的梳理只是找寻历史的启示，就新时代文化创新建设作思考，重要的是今天的合肥人，能以实事求是精神去探索面向未来的地域文化，把有历史依据的合肥地域特色的曹植诗歌文化，办出特色，展陈好，吸引人，为合肥地域文化建设开拓出一个新的芳草园地。

安徽大学历史系教授 陆发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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