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锐
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孙荣宏老师,我以为他是我们肥西县馆驿学校的一位临时工。紫黑的脸膛,蓬乱的头发,一身黑而泛灰的衣服,中等偏矮的个头。和他说话,他总是不时地摇头,似答非答的,给人有找不到交流点的感觉。后来才知道,他听力不好,且头部有不自觉地摆动的毛病;只是他的笑容,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他与人说话总是笑,很瓷实的,发自内心而又天然的笑。那时我想,他可能是位刚转正的民师,这类老师大多人很厚道,本事就不好说了。
说实话,那时的孙荣宏老师在我心中真是个不起眼的人。可是人前人后,遇到大事小事,总会有人提起孙荣宏的大名。学校里电路断了,就有人对你说:“找孙荣宏老师啊”;校园里的音响设备坏了,“孙老师手到病除”;教室的门坏了,“孙老师会修”;扫地的大笤帚坏了,依然有人会对你说“孙老师特会扎笤帚”。时间一长,我就想,这孙荣宏老师是万能老师啊,这学校就好像只有一位孙荣宏似的。
有一次我问后勤主任:“怎么我们学校勤杂的事就只有孙荣宏老师会做,别人都不会?”后勤主任说:“你来的时间不长,对有些情况还不了解。一是这孙荣宏为人做事厚道勤快,在他心中压根就没有吃亏这个词,他为学校做事,想起来你给他两个补助他也要,要是不给他补助他也就算了。还有一点,他很聪明,不管是打墙补屋,还是修理家用电器,他都会捣鼓,而且还能给你捣鼓好。再有一点啊,不管什么人,你要是有事,只要找他,他从不推诿,而且随叫随到。你说当今,到哪儿能找到这样的人?他要不忙,这地球也就不转了。”听了后勤主任的话,不但添了几分对孙老师的敬意,还多了一些对此人的好奇。但真正使我对孙老师刮目相看的是学校修井捞泵那件事。
2008年之前,我们学校的吃用水,都靠校园的一口大井。记不清是哪一年初夏的一天,由于时间久了,井里的水泵坏了,学校断水了。这可是大事。我想找些老师,把水泵打捞上来,抓紧修换,大热的天,别耽误了师生用水。于是我到各个办公室里去喊老师,从一楼到四楼,来回跑了两趟,弄得我气喘吁吁,大汗淋淋,可到了井边一看,就只有孙荣宏笑眯眯地拿着一根绳,站在井旁边。我很恼怒,气老师们没有奉献精神。孙荣宏看我生气的样子,头微微地抖动着,依旧笑眯眯地对我说:“甭急,老师们会来的,不来修井,他家中午不吃饭啦?甭急。”唉,你还别说,不一会时间,不上课的老师来了十几位。干活的人都到了,可有一件事难住了我,这井有四十来米深,吊水泵的绳断了,谁敢下去?出了危险怎么办?我望着大家,无奈地说:“看来我们人来了也没用,还得找个专业修井的人才行!”大家都问我为什么。我说:“井这么深,谁敢下?”大家听我说出这话都笑了,都用眼看着孙老师:人才就在眼前。“别开玩笑,井不仅深,井壁还滑,下面还冷。”一位老师将鼻子凑到孙老师嘴边闻了闻,笑着说:“老孙在家把酒已经喝了,不信你们闻闻。”我们的一通议论,孙老师连听带看,大概弄懂了意思,笑眯眯地说:“没事,都甭虚。井我都下过好几次了,甚事都没。我坐在筐里,你们放绳提绳速度一定要一当了,不能开玩笑啊!”说完,他已坐到了筐里,于是大家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井,又齐心协力地把他提了上来。他坐着筐,拎着水泵,浑身都是泥水。上到井面,二话没说,他径直向家里跑去。“他没事吧?”我担心地问。“不会有什么事。他是赶紧回家换衣服,可能还要喝二两酒。”一位老师充满敬意地向我解释。望着他土不拉叽的背影,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感动。
为学校办事多了,免不了常来报发票。孙老师的勤快吃苦我是打心底里佩服,但人最难受得住的诱惑是金钱。孙老师常常一个人去购物,会不会在开发票时做些手脚,占些小便宜呢。有时我用小人之心去揣度。有一年放暑假,教室的棒管坏了不少,学校准备利用假期集中修换一下,这事自然就落到孙老师的头上。孙老师既没向领导请示,也没叫谁和他一起,就独自一个人去买了近十箱的棒管。说来也巧,我家楼下就有一家卖灯饰的,有意无意间,我就去问了同等品牌的棒管的价位。等孙老师来报发票,一看价位,比我打听的要便宜得多,我觉得有些怪,就问:“你买的棒管是不是次品?这么便宜?”
孙老师瞪大眼,红着脸说:“瞎讲甚的!百分百正品!”
“那为什么价格这么低?”孙老师被我问住了,过了一会,他突然明白了似地说:“你打听价格,问的是一根棒管价,还是一箱棒管价?”
“零售价。”
“那可不吗,我买的是批发价。”于是他把每箱棒管的价位向我报了,根据他报的价位,一算,发票多开了十块钱,我心里咯噔一下,真怕孙老师的美好形象就因这十块钱被毁了。
“为何多开十块钱?”
“电瓶车送来,叫师傅送上楼,十块钱还多啊?”孙老师由原来的窘迫变得渐渐不耐烦了,终于用蒙冤的眼神看着我:“我家虽不富裕,也不至于连十块钱的便宜都想占。我做事的时候想到的是做人!”
这时候,我真的很尴尬,但尴尬得很自豪、很激动。我看到了一颗比金子还要珍贵的心。我专注地看着孙老师——这人这么简单,简单得透亮透明;这人这么平凡,平凡得就像空气和水。
当教师的再勤苦、乐于帮人,也只能说明他是个好人,要是书教得不好,那同行、学生、家长就不会怎样敬重你。在学校我的分工主要是后勤,教学上的事我平时关心得不够多。大概是2004年新学年开学的时候,我在教导处查看上学年教学情况,使我惊讶的是,孙老师带的班级,居然在同年级七个班中数学成绩第一名。我问教导主任:“聋子也能教出好成绩?”
“你只知道孙老师干活厉害,不知道他课上得好吧。他又不是今年偶尔获得第一,要说偶尔,哪年没获得第一倒是偶尔。数学老师都怕和孙老师教同年级,和他教同年级你就甭想出头了。”
“这么厉害啊!”
“你看他土不拉叽的,人家是教坛新星,还获过奖的,你想不到吧!”说实话,就他,教坛新星、获奖,我真不敢想。但更让我吃惊的是教导主任说的孙老师评职称的事。
2000年的时候,首轮被评为中教二级的老师都可以晋升中级职称了,但僧多粥少,学校的中级名额就剩一个了,符合条件的有6位老师。其他5位早就在积极准备材料,人们问孙老师为何不准备材料,他摇着头笑着说:我争不过他们。等到分名额的时候,符合条件者互不相让,吵得不可开交。校长一看评是评不好了,于是就用量化打分加投票的办法,用分数和票数解决问题。打分投票的结果是:孙老师的分数和票数都是最高的。在别人以为乐不可支的事情,搁在孙老师这儿可叫他傻眼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到自己身上,他连半个字的材料也没准备,两天后就要交材料,人家都准备了半年的时间,叫他两天怎能完成。于是他准备把名额上交。一听孙老师准备上交名额,5位老师都来找他,要孙老师私下把名额给自己。这可又把孙老师难死了。参评吧,哪来时间搞材料?让出吧,给任何一个都要得罪其他四个。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正在孙老师犯难的时候,有几位年轻教师知道了,大家一商量:走,我们一起去帮孙老师,在咱们学校,就孙老师最有资格评中一。五六位青年教师来到孙老师家,大家对照评审表的要求,每人分包一块任务,48小时不休息,拼命干了两天,硬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把孙老师的评审材料做好了,并且一炮打响,顺利过关。
“好人总会有好报的。孙老师虽然没准备材料,但取得的成绩在那,事情做在那,要的时候获奖证书能拿得出来;要写的事迹大家都看在眼里,编撰一下就可以了。再说,他平时乐于助人,又有实干精神,人们敬佩他,关键时候才有人抢着帮他。就这事换成别人想都甭想。孙老师牛吧!”教导主任越讲越来劲,最后还加以归纳总结。
真牛!这孙老师还有多少故事,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他像个圣人似的。我心中的孙老师,那个中等偏矮的个子,却是越来越高大了。
多少年过去了,孙老师还是那样土不拉叽的,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上课,一如既往地做事,一如既往地为人。我知道,他不是圣人,他就是一位普通的教师,但他绝对是位真人,是一位能为人师的人。
合肥的春天。 李陶/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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