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岚绮作家现居合肥遇到腌芥菜已经是中年了想想也好年

柴岚绮﹙作家，现居合肥﹚

遇到腌芥菜已经是中年了，想想也好，年轻时不爱重口味，烧菜只肯放油盐生抽，倘若那时遇到，只怕一棍打进冷宫，就此错过了吧。

中年，味蕾被光阴滋养得麻木又挑剔，下厨时开始不自觉频繁使用厚味调料，蒜瓣压成茸，老姜切成丝，花椒八角桂皮干辣椒都侍立一旁，一顿饭做下来，有时不知不觉用掉了两头蒜，连籍贯北方的丈夫都惊讶，啊，你变了。

就是此时，第一次吃到腌芥菜丝的。起初不知道是个什么菜，一碟白花花平淡细丝，裹有花生仁，吃进嘴，带点强烈的小刺激，有芥末的辣味，舌头悚然一惊。

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味奇妙腌菜。之前，家里常吃的应季小菜有：腌萝卜干，腌长豆角，腌白菜，腌韭菜，都很家常，无非是盐和时间渍出的咸味。芥菜的味道，让我这吃惯南方齁咸小菜的嘴巴，感受到来自北方小菜的鲜辣冲劲。

在皖北，芥菜根被叫做辣疙瘩，看起来像萝卜，白绿相间色，身形圆墩墩一坨，也许这就是被喊作疙瘩的由来。每年秋天成熟，去掉外皮，洗净切丝，晾上一天，把适量姜丝，干辣椒丝，生花生米，盐，生抽，花椒粒，白糖，白醋，白酒们一起调匀了，再倒入芥菜丝里拌匀，放入合适的器皿中压实，放个三天左右就可以吃了。

冬天早晨，平淡的山芋稀饭和煎鸡蛋，弄一小碗芥菜丝，淋上麻油，刚放上桌，两双筷子伸过来，头脑和嘴巴都醒了。强劲滋味，爽脆口感，是重口味和小清新的结合。

我刚才也只是转述人家的做法而已。我懒，没亲手做过，全赖亲戚相赠才有的口福。吃完以后，不好意思再问人要，转战淘宝，有段时间，家中冰箱里常备。去夏，某个深夜忽然想到久违的这一味，坐不住，在淘宝火速下单，第二天等来的却是卖家留言，说辣疙瘩这东西，秋天才有，等做成腌菜，最快也得十月上旬才上市，你申请退款吧。那一刻的失望，真是没法形容。真正天然的蔬菜是讲规矩的，没买成，反倒有了敬意，愿意痴痴等下去。

自己喜欢的食物，就会惦记着向好友推荐。几个朋友也爱上了这独特的一口，甚至朋友的儿子出国，他妈也殷殷给带上几袋。朋友的儿子是做研究的，相当节制的一个人。他说，真怕你们给带好吃的，在国外，每天忙碌，吃简单的三明治，过有序的生活，但，一旦吃到一样只有国内才有的好东西，很多记忆就在食物进嘴的一瞬间复活了，那时，会特别难受。

除了腌芥菜，还喜欢我同学家自己做的泡菜，芹菜，胡萝卜，碧绿，橘红，脆生生，口感富有层次。同学说，没什么秘诀，父母是四川人，家中常备一坛泡菜老水。随手放几样蔬菜进去，几天后就是这种味道。一次，她慷慨送我一大袋。姑父在我家尝了以后，喜欢得不得了，分他一点。结果临走他忘带了，回到家还惦记不已。现在人基本什么都不缺，唯独对自己喜欢的那一口念念不忘。

每每家里年节聚餐，鸡鸭鱼肉花团锦簇，每年的老一套但又没办法革新。然而即便那么多菜，等到上米饭时，总是有人充满期盼地看向厨房，有小菜吗？直到两碟沉默冰凉的小菜上桌，那一顿年度大餐，才算皆大欢喜的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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