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种菜,已有年半。种的品种虽多而杂,多数入了六世轮回的道,但是闭起眼睛,就能想起它们的模样。眼下的菜园里,白菜、萝卜都抽了薹,开出或黄或白的花来。蜜蜂嘤嘤嗡嗡,蝴蝶上下翻飞,一幅菜花丛中春意闹的景象。菠菜、油麦菜、四月青、樱桃萝卜破土而出,见风长叶,像无数的小鼠,贴着泥土奔跑,可谓“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地翻过多次,菠菜等等种过多次,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惊喜。
莴笋碧绿,蚕豆墨绿,豌豆苗呢,像是青黄,又像是绿。在它们面前,我简直就是色盲。去冬今春,下过三场雪,豌豆苗梢子都冻枯了,我担心它们缓不过劲。可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豌豆苗袅袅婷婷,展现出顽强魅力,出落得如此美丽。细看它们的叶,不像是长出来的,倒像是用嫩嫩的颜料一层层地堆出。我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比它更美。它们起舞纷飞,跳着春天的芭蕾,那一两朵粉红花朵,就是天使的清纯容颜。
洋葱追了两次肥,鸡心包菜也追了两次肥。都是复合肥,像我小时吃的糖豆豆。它们一个需要长茎,一个需要长叶,光靠地力长不起来。——现在鸡心包的心子开始卷了,像绿色的笔。买肥的时候,老板问我,有两种肥,一种两块一斤,一种两块五一斤,你要哪种。我毫不犹豫地说,要好的。以前有句标语,叫做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在我的潜意识里,所有的蔬菜都是我的孩子,我要给它们最好的养料。
还有大蒜、韭菜、荠菜、芫荽等等。大蒜是用剪刀剪着吃的,剪了还长,像韭菜一样。韭菜的宿根沉寂一冬,现在发出微红的新叶。荠菜疯长,满园子里,只要有土的地方,甚至没土的地方,都能看见它们,长叶四仰八叉,似《阿长与<山海经>》里躺在床上的阿长。简直能听到它们惬意的酣声。或者开一片细碎白花,计划着生二孩三孩以至无数的孩。田间管理书上,把它们视作杂草,颇有道理。它们的生命力实在是太过强大。
至于芫荽,经过冬的历练,更加青翠,浑身散发出扑鼻的清香。耐冬可以变成香玉,绛珠仙草幻化为林黛玉,芫荽会不会在某个早晨,一变而为眉目清秀才情可人的女子呢?杜甫说“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表达对疏狂自放的李白的同情;和珅下狱后,面对元宵明月,自怜自叹:“对景伤前事,怀才误此身。”电视剧《琅琊榜》中,江湖传言“江左梅郎(梅长苏),麒麟之才,得之可得天下”。有才好或不好,始终没有定论,但是,我发自内心地尊重所有才高于世、卓尔超群的人。
突然想到“菜地春深”的句子。此句化用了“春深似海”。初次读到“春深似海”,似在杨朔的《茶花赋》里。当时一阵激动。后来每每读到含“深”的句子,都觉得意境深远,意味无穷。例如“黄昏很深”,“静水深流”,“禅房花木深”,“
春深杏花乱”,“先生住处深”,都可玩味。菜地的春深,不仅是个时间概念,更是空间概念,还是心理概念。你走进菜地,沉浸于此,世界蹙缩于此,小中包含无限的大;甚至世界因此消失,自己也不存在。
满园的生机,有我劳作之功。或者说,我的时间、我的汗水、我的爱好、我的精神,已经进入了所有蔬菜的茎叶之中,参与它们生命的运动。罗素说:“最好的生活是建立在创造活动的基础上。”如此说来,我现在过着最好的生活。它们也哺育着我,给我提供生命和精神的养料。经常有人质疑问阅读的意义。我看到一个回答:“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吃过很多的食物,现在已经记不起来吃过什么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中的一部分已经长成我的骨头和肉。”蔬菜于我也是如此。所以,面对一枝一叶,我每每心生感激,套用一句李元胜的诗:“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还有几小畦地,已经用锹翻过,晒了几天后,浇了一浇大粪,继续晒。今天下午,我点了半畦豇豆,挖开筛子大的宕子,育黄瓜、苦瓜、丝条的苗。也是种下心愿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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