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60年 带出精密领域“费家军”——记毕生致力于我国精密仪器学科发展研究的合工大教授费业泰

位于合肥工业大学屯溪路校区科技楼西南侧的桃李园，几十棵树木郁郁葱葱。又是一年春天，桃李园却再也等不来它们的“老园丁”。今年2月26日，我国现代精度理论及工程应用的奠基人、合肥工业大学教授费业泰在合肥逝世，享年82岁。他提出的精度误差理论、热误差理论等理论，为我国现代精度理论及工程应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服务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多个领域。他的离世被认为是“精密仪器学科的一面旗帜倒下了”，而他一生培养的100余名博士、硕士研究生中，一大批成长为我国精密仪器领域的知名专家学者，仍在用一项项有代表性的科研成果推动我国精密仪器学科的发展。

开拓现代精度理论及应用

一生为我国现代精密仪器学科鞠躬尽瘁，费业泰的离世在学界掀起了一场波澜。“全国各地来送别的学者就有上百人”，合肥工业大学校党委副书记周军回忆说，“先后十余位两院院士发来唁电、打来电话、送来花圈。

费业泰的一生与“精度”和“误差”这对反义词密不可分。他一辈子的工作，就是不断地消除误差，追求具有高精度的真值。 1955年，费业泰在合肥工业大学留校任教，1959年来到新开办的精密仪器专业，从此，精密仪器学科就成了他科研生命的全部。

航天器在太空中飞行，迎着太阳的一面与背着太阳的一面温度相差数百摄氏度，而不同的材料在不同的形状下膨胀的特性也有很大差别，用什么材料才能确保卫星的正常使用，一直困扰我国航空业的发展。费业泰在大量实验的基础上，发现了原有的国家膨胀系数标准在实际应用中存在着较大出入。他在膨胀系数制定时创新性地将测定材料制成球形，真实地反映了材料性能，不受材料尺寸的影响，不仅成功地解决了这一技术难题，还依此提出了全新的热误差理论体系。

上世纪90年代初，在三峡大坝修建过程中，关键设备涡轮机的电机由在冰天雪地的哈尔滨电机厂生产的，而在投入到三峡使用时，则因为温度的差异导致内部链接装置出现较大误差，甚至会影响设备正常运转。时任哈尔滨电机厂领导找到了费业泰，费业泰运用热变形理论，很快地解决了这一难题，保障了工程顺利进行。

80多岁高龄仍坚守实验室

精度是现代精密工程的基本保障。新中国工业建设刚刚起步的年代，我国对精度与误差的研究完全没有系统的理论，工业产品总是难逃噪音大、震动大、能耗大的“傻大粗”模式。在没资料、没设备、更没有知识积累的情况下，作为教研室负责人的费业泰挑起这副重担。从那以后，每年只有大年初一费教授给自己放一天假，其它的时间几乎都泡在实验室和办公室。由于精密仪器特别敏感，白天因为干扰源较多，费业泰经常在忙碌了一个白天后，下班时买个面包，夜深人静时在实验室做实验。

这样的工作习惯费业泰保持了60多年，80多岁高龄依然坚守实验室、办公室，每天工作到深夜才下班回家。费业泰的学生，合工大仪器科学与光电工程学院院长于连栋教授告诉记者，2008年，74岁的费业泰被确诊为肾肿瘤。手术后一个月，他就吵吵着要去实验室，在家人和弟子的一再劝阻下才改为在家办公。

2011年冬天，费业泰被发现肺部出现结痂，2012年确认肿瘤复发转移。2015年11月，就在最后一次住院前，费业泰还在为关门弟子的博士论文答辩忙碌。

“给人一碗水自己要有一桶水”

多年来，费业泰亲自培养了100多名博士、硕士研究生，其中一大批成长为精密仪器领域知名的专家学者，组成了学界响当当的“费家军”。对于学生们来说，“高标准，严要求”是费老师一贯的原则，这不仅仅体现在学术上，也体现在对学生品格的培养上。

今年48岁、早已是博士生导师的合工大仪器科学与光电工程学院胡鹏浩教授至今仍记得，2004年自己评上教授时，老师除了祝贺，更表示了担忧。“老师说，你这个教授评早了，至少还应该再迟十年才好。你现在知识的宽度和深度还远远不够，当了教授，架子端起来了，不利于继续进步。”谨记恩师的教诲，胡鹏浩一直不敢懈怠，面对同行后辈，总是虚心求教。

合肥工业大学仪器科学与光电工程学院副院长夏豪杰副教授是费业泰留校弟子中最年轻的一个。毕业留校任教第一年，费业泰不让他给学生上课，而是要求他认真备课，第二年才可以上讲台给学生讲课。“老师经常说，给别人一碗水，自己要有一桶水。边上课边备课不行，上课全用PPT也不行，要有板书，不然没法实现知识的有效传递。”

费业泰这样要求弟子，自己也是这样做的。从教60多年来，费业泰教过的十几门大课，都先过自学这一关。他还建议弟子，教学中，多渗透自己在科研中最新的研究成果，这样学生才能理解透彻，“照本宣科没有价值”。

费业泰的老伴郭子顺说，费业泰是穷人家出身，对自己非常“抠门”，可只要科学需要，他立马大方起来，“学生科研需要什么钱都给。”

“做科研不能有一点功利心”

“做科研，不能有一点功利心。”合肥工业大学仪器科学与光电工程学院教授苗恩铭至今还记得老师的教诲。热误差的研究一直是领域内的“冷门”，其理论的科学性甚至一度受到质疑。这让苗恩铭困惑的同时，也想过换个热门点的研究方向。“老师就告诉我，你这样不行。什么热门做什么，你在科学的路上走不远。”如今，苗恩铭教授率领的热误差研究团队在全国已经处于领头羊的地位。热误差理论，也已经成为精密仪器学科典型的三个学科方向之一，热误差理论不断在我国重大项目中建功立业。费业泰一直关注热误差理论和应用的发展，今年1月，在安徽省立医院的病房里，陷入昏迷前的费业泰还在关注苗恩铭的科研进展。

不仅淡泊名利，对于费业泰来说，科学研究更没有门派樊篱。胡鹏浩记得，某军工部门因某新型导弹试射时出现的误差问题找到费业泰时，费业泰不仅用最先进的误差计算理论解决了对方的难题，甚至连对方带来的酬金都不要。

■语录

“科学不是光凭勇气和精神就能解决的。新知识都是一样的，在它面前谁都是小学生，胆小鬼是无法掌握住它的，只有不断学习，勇于走向前沿才能不断攀升。 ”

——2015年11月17日晚，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费业泰在大学生们组织的“学术人生”访谈活动中勉励学生

■评价

“中国现代精度理论及应用的开拓者”

——浙江大学谭建荣院士

“我国仪器和控制领域的先驱和带头人”

——上海理工大学庄松林院士

一生成就

60多年来，费业泰承担并完成40余项高水平科研项目，发表320余篇论文，获得9项省部级奖励，是安徽省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为我国重点科研项目解决了大量实践难题。 2007年，被国际测量与仪器委员会（ICMI）授予终身贡献奖。他提出的精度误差理论，已成为我国精度评定的基本方法以及精密仪器学科的理论基础。他发现和总结的热误差理论如今也成为精密仪器学科典型的三个学科方向之一。他撰写的《误差理论与数据处理》1981年就被列为国家重点教材，成为我国精密仪器学科理论的开拓之作。

2013年，80岁的费业泰仍坚持工作

2007年，费业泰被授予国际测量与仪器委员会“终身贡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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