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在风中的纸飞机

朝花夕拾

●刘福田

花是一个花一样美丽的女孩。花与妹妹同龄同班，因为我经常去找她姐霞玩，所以，我们关系特亲近。

花最出色的绝活，就是会折漂亮的纸飞机。折纸飞机是跟她奶奶学的。那年头，这纸做的玩具是最好的玩偶。花总能细心又精巧地折出花样翻新的纸飞机。当年我经常炫耀的纸飞机，都是出自花的巧手。每一次能在狐朋狗友中比飞最高、赛程最远的纸飞机，都是花的杰作，这也是我当年从未说出来的秘密。

花当年折纸飞机有个人“商标”，这是一个特心细的小姑娘，凡经她折成试飞成功后，都要在纸飞机的后翼的右侧，用手指印上她母亲用来染小鸡屁股的洋红。所以，我的每一个纸飞机上都有这样的一个醒目标记，清晰地留有花纤巧的指纹，那小小的标记为纸飞机平添不少醒目的亮点，曾被我骄傲地冠名为“红霞一号”。

花读完初中后就辍学了，那一年，花的姐姐霞要复读高中。我后来知道，霞读师专时的很多费用，都是花打工挣来的。

我知道花在安徽合肥打工，因为那些年我已经到了湖北襄阳，对老家的一些事知道不多。偶尔妹妹会提起一星半点，我才知道，花当年读书时的成绩很好，读下去应该是很有希望的，但一家同时供几个孩子上学，一年的费用也不轻，再加上花的母亲常年有病，花就不得不辍学了。

花为家庭吃了不少苦，最早听说花是在合肥她一个亲戚家做保姆。后来又听说她这位亲戚家在孩子入托后，花在外面又找了一份工作，同时打起两份工。如是几年，也真的为当时的家里提供了不少经济上的支持。

我回到老家碰到花只有一次，那是花专门来看我的妹妹。记得花当时已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叫我“哥”时，脸上也泛起几分羞涩的红晕，随后就跑到妹妹屋里聊起了她们的悄悄话。

后来从妹妹那里知道，花每月要将自己打工的钱，给霞和她家两处地分别寄出，所以自己手中从无过多的积蓄，这些小事当年曾打动我的内心，也觉得花很善良、很懂事。

后来，花默默地回到家中，穿上她自己最好的衣服，喝农药死在自家的房东面和围墙的夹道里，一家人哭天喊地时，我才从妹妹那里知道，花在合肥爱上了做保姆的那家年轻主人。年轻主人贪恋她的美貌，天真而幼稚的花，没有经得住那男人的如簧巧舌，多次引产，但最后还是无奈地回到家中。

花是善良的，她没有留下一丁点那位男人的证据，看看家里整天病歪歪的娘，看看终日唉声叹气的爹，再加上自己生活的无望，这丫头太脆弱了，于是，就傻傻地走上了绝路……

童年时，曾反复研究过花折的每一个纸飞机，就是不知道纸飞机飞得既高又远的诀窍。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生活磨砺，我终于想明白：纸飞机的秘籍就是对称性。花，精心地掌握了纸飞机的对称的平衡，或许这熟能生巧里面，是花内心的那份精细和美好的追求。

去年的除夕晚上，我从母亲墓地扫墓回来，曾经专程走到花低矮的坟头前，从衣兜里掏出事先折好的带着红色印记的纸飞机，用打火机轻轻点燃放在花的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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