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往事立残阳 读长篇小说《命运的坐标》

□合肥恭小兵

一次饭局上，作家陈明广先生赠我他的新著《命运的坐标》（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1月出版），看封面我以为是本散文集。明广先生签完名后，郑重地告诉我，是小说。这是一部描写时代变迁和个人奋斗的长篇小说，史诗般壮观。

小说从一场车祸开始。五岁的黄亚军因此失去母亲，变成孤儿。当时我只想知道谁是逃逸的肇事司机，然而，当故事深入展开的时候，作为读者的我，却被高考落榜生黄亚军强行拽入他的青春回忆里。

家庭贫困但是品学兼优的班长黄亚军，赢得了副班长吴芹的爱，也被团支部书记暗恋着。初生牛犊的黄亚军，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在高考中因为犯错而名落孙山，开始了他悲苦而凄凉的矿井挖煤生涯。

全班只有三个没考上大学，而成绩总是名列全校第一的黄亚军，却名列其中。这种巨大的落差可以击溃任何人，却愈发激励了不肯认输的黄亚军。落榜后的黄亚军，始终保持善良，并对生活充满希望，他与矿工大富和春红一家，与房东大伯一家，以及房东大伯女儿的同学欧阳群芳，保持着亲情和友谊，他在公交车失火的紧急关头挺身而出，见义勇为，都让我觉得他的命运一定会改变。

看到这里，我想起日本作家远藤周作的长篇小说《深河》。《深河》里的主人公叫大津，大津一生笃信上帝，虔诚又恭敬，但是一生都不如意。说不如意是轻描淡写了他的苦难，准确地说，他是个一生不幸的人。他在大学时代被所有同学嘲笑，但他坚定不移地信仰基督。

校花美津子，为了证明自己的吸引力足以超过基督，她成功勾引了大津，又在大津陷入真爱时一脚把他踢开。毕业后的大津，背井离乡，远赴欧洲，呆在法国小镇的一个教会里，却被周围人视为异教徒，处处遭到排挤和打压。最后他流浪到印度，成为一名尸体搬运工，却在一次见义勇为中被人用刀捅死。

跟危机感和狂躁症成瘾的日本人相比，中国人通常会涌出一种极不靠谱的乐观。就好比，每一位能从高考落榜的负能量包围圈里成功突围的人，其间忍受的屈辱和愤懑，都是无法向外人言明的，局外人更是无从得知。在《命运的坐标》里，我隐约看到一个逐渐远去的时代，隐约感受到那个时代里的年轻人，在生活道路上的艰难跋涉。

当高考落榜生黄亚军，妄图以一己之力来抵抗困窘和压力时，他就已经陷入西西弗斯悲剧的漩涡之中。尽管，一场惊心动魄的逆袭，远比毫无悬念的完杀要精彩很多。但是，湍流的人生是常态，很多的放弃将成为人生必然。这样的假想，让黄亚军身陷“命运的坐标”之中，既有激情，又有悲悯；既有奋斗，更有沮丧。就像西西弗斯的石头，是悲惨的源泉，同时也是重获幸福的踏板。

从《命运的坐标》到《深河》，从远藤周作到陈明广，他们都在试图证明某一定律。我们设想，当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黄亚军，想起自己的高考时代和青春往事时，他一定会轻描淡写地告诉自己的子孙：从生到死，没有任何人一辈子都没吃过亏，吃亏只是时间问题。这大概就是那个时代送给高考落榜生黄亚军的礼物吧。那些时代之子，未必总能走在潮流的最前面，甚至早已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但是谁也不能夺去他们最辉煌的时期，时代刻在他们眼里的光芒里。

每个时代的年轻人，都会有自己的青春和梦想。而有些人的眼睛和耳朵，被用来关注风口浪尖的时代之子们；他们的嘴巴，一直被用来传递邻家子弟出人头地的小道消息；他们并不精彩的命运被人一路预设……对此，黄亚军很不甘心，然而，个体的力量终归是苍白而无力的。他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向前，无力挣扎。

直到有一天，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倒在时代那锋利决绝的刀锋之下，噩梦醒来，青春不再。而太阳照样升起，时代依旧向前，并不因为黄亚军的曲折和觉醒而放慢脚步——或许，这才是作家陈明广先生创作《命运的坐标》的最大动机吧。

爱过，恨过，奋斗过。高考落榜生黄亚军，在欧阳群芳一家人的帮助下，改变了人生，也改变了命运。曾经的高中同学，像黄埔军校一样分成了两个阵营。陈明广先生之所以把这本书名之为《命运的坐标》，大概也想把自己的感悟摆一盘楚汉，分一个输赢吧。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无论你从哪个角度阅读《命运的坐标》，终有收获——这也许就是著名作家高正文先生临终前几年，极力推荐这部书的原因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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