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选择

□合肥戴旭东

一周前，在意大利帕多瓦大学留学的女儿，订了回国的机票，行程是从威尼斯飞德国法兰克福机场，再转飞上海浦东机场。尽管机票价格不菲、机场随时会取消航班，但女儿的选择令我们悬着的心，得以放下。

女儿在2月下旬，预订了从威尼斯飞法国戴高乐机场再转飞广州的机票。当时意大利疫情只有上千例。基于各方面的权衡，我们没有急于决定她的去留，只是提醒她冷静抉择。就在我们向社区报备的时候，同样犹豫不决的她，未在机票规定期限内付款。她想等到学校复课后，与校方对接一下，再回国避险。

每天，女儿都会在视频中告诉我们意大利疫情的最新消息。眼看着确诊人数一路飙升，我们后悔在2月上旬，意大利只有几百例确诊人数时，没有果断支持她回国。我看到一个报道，一位父亲去机场接到从欧洲回国的儿子后说：“我们在你这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中，紧张啊！”有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能够理解对方的忧虑心情，也能体会到他拥抱儿子的喜悦。我的目光停留在相册里女儿与意大利卷发小姐姐的合影上。那是去年九月底，女儿返回帕多瓦时，与帮她来搬运物品的小姐姐在奶茶店的合影。女儿脸上露出的笑容，给我们带来了欢乐。原本她在今年初夏毕业后，将离开帕多瓦大学，准备去罗马大学读研究生。她因暑假要去读研地租房和搬家，就不回国度假了。谁知世事难料，仅仅两周时间，意大利疫情蔓延至九个大区，其中北部的伦巴第大区和威尼托大区最为严重。当地媒体认为Codogno小镇乃至全意大利疫情的暴发，和一位“超级传播者”有着密切的关系……帕多瓦大学停课后，学校的食堂也关闭了。女儿去超市囤积了食品，一边适应居家隔离的生活，一边做着回国的准备。她在宿舍隔离了一个多月，食品已消耗殆尽。清晨，她早早地起床，央求意大利小姐姐陪她去超市选购两周的食品。小姐姐的妈妈在手机上，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姐姐出门戴上口罩和护目镜。毕竟，女儿处于意大利疫情最严重的地区——中国援助医疗队，从罗马机场落地后，就急忙赶赴帕多瓦市的医院。日益严峻的疫情，使得女儿的心境犹如过山车，面对“想回难回”的祖国，和待不住的异国他乡，她将何去何从？对于一个在宿舍看到一只飞舞的小虫子就哇哇直叫的她来说，这回所面临的惊恐心情难以平复。就在她买到回国的机票后，有了给援意的中国医生当翻译的机会，一心想回国的她，无法分身去当志愿者。纠结几个回合后，她在登机前两天，毅然退掉了回国的机票，决定坚守下来。曾经渴望回国的她，深知回国有在飞机上被感染的风险、学业的风险；而留下来，则有出门被感染的风险、医疗物资不足的风险。其实，回不回国都不是一道是非题，怎样选择都没有对错。春节后，她看到国内疫情严重，去药店买了几盒口罩，却苦于无法在短时间内邮寄或托人带回国；没想到这些口罩，现在成了她自己抗击疫情的救急用品。她还送了口罩给意大利的同学。后于她订票的国内同学，买到护目镜后，也送了一个给她。

一开门，瞬间想流泪的女儿，骑车穿过街巷，空寂的马路已不复往日的喧闹。她惶恐不安地步入超市，迅速买回生活必需品。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意大利疫情的恶化程度比想象的快得多，而且在网店订购的食材，价格高于往常。她不能不精打细算，把有限的资金用在刀刃上。她像一个匆忙上阵的新兵，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经历着至暗时刻的种种险情。福克斯新闻称，意大利这个欧洲老牌的时尚大国，在新冠肺炎疫情的阴影下，已经成为“幽灵之国”。女儿陷入困境中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在国内的我们可想而知，她的一举一动牵扯着我们的心，而我们能做的，只能于担忧中，密切关注着女儿在异国的行踪。女儿不知道，在她经受煎熬的日子里，她远在万里之外的母亲淌了多少眼泪。在国外许多留学生一票难求的时刻，我们尊重她的选择，希望她在这百年不遇的危机中，沉稳应战，坚持到最后的胜利。这是她人生最大的考验，也是她成长过程中上的一堂必修课。

我在网上看到，一所大学校长通知学生撤离校园的邮件里有这样一段话：“没人能预知在后面几个星期即将降临的是什么，但是每个人都要懂得COVID-19将考验我们在危急时刻所显示的超脱于自我的善良和慷慨。我们的任务是，在这个非我所愿的复杂混沌的时刻，展示自己最好的品格和行为。愿我们与智慧、风度同行。”女儿的选择，有几分无奈。但她弱小的身躯做出了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并从恐惧和烦忧中稳住阵脚，勇敢地面对现实，我感到欣慰和满足。

经此一疫，今后面对各种困难，我相信女儿都可以从容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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