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 王张应
回想童年时光,总是怀念一口池塘。
很近的一口池塘,就在老宅门前。它曾是一个村庄的饮水之源,一口池塘滋养了一个村庄。也曾是一个童年快乐的天堂,池塘里盛满了一段悠远的记忆。
那是一口圆形池塘,面积不过一亩大小。它坐落在村庄中心,村庄几乎围着池塘而建。早晨,家家户户的木门,吱呀一声,次第打开。陆续有人担着两只半人高水桶,走到水塘边石头跳板上,弯下腰来,左边倾斜一下,右边再倾斜一下,两只水桶便在池塘里灌满了水。担水的人直起腰身,两只水桶晃晃悠悠,桶里的水,有些激动的样子,不断地荡起水花,清亮亮的水花就会沿着乌黑的水桶外壁流下来,在那灰白的土路上,画出一条清晰的路线图。沿着那条线,便知道池塘里的水去了哪户人家,这家人一天的生活,就从这两桶水开始。之后,在那些黛青色瓦屋顶上,飘起了袅袅炊烟,米饭的香味,开始环绕水塘,在一个村庄里面流传开来。
记忆中的池塘,总是满盈盈的。水浅了,老天爷就会殷勤地补给上,池塘很少有枯瘦的时候。池塘给了那个童年一个错觉,水,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那些年,池塘里的水总是清凌凌的,站在塘埂上,一眼看透塘底。晴朗的日子,池塘底铺着蓝天白云,水中的游鱼和空中的飞鸟,在这里很难分得清,谁是鱼,谁是鸟,谁在水中游,谁在空中飞。几只淘气的麻鸭,把头埋进水里,将尾巴朝上竖起,在池塘里表演倒立技艺。从水里抬起头来,突然张开两只翅膀,伸长了脖颈,贴着水面低飞,边飞边用翅膀拍打着水面,从那又长又扁的嘴巴里发出了“嘎嘎嘎”的鸣叫声,惹得池塘里的水动荡不安,一圈又一圈地荡漾着波纹。
在池塘周围,有许多古老的水杨树。这些树,临水而立,树的根须一半扎在岸边土里,一半浸泡在池塘里,弯曲遒劲的树身整个地倾斜在水面上,在水里映下了一个清晰的倒影。让人看到,岸上有一棵树,水里也有一棵树。大胆的鱼虾,游到树荫底下呆立不动,好像要栖息在水底里的树枝上。平日里,鱼们都很羡慕鸟。鸟在空中飞,或者立在枝头,享受浓荫。这回,鱼们也做到了。鱼们一个个爬上了枝头,在枝头享受浓荫的时光。夏秋两季,水杨树上潜伏着许许多多的蝉,它们拉长着嗓子,开展歌咏比赛,此起彼伏,你方唱罢我登台。一阵风吹来,密集的蝉鸣声雨点似的洒落到水里,深深地打动了这口年迈的池塘。池塘原本一塘静水,这会子竟也心旌摇曳。池塘岸边,树荫下面,三两个顽童抬头朝树枝上,张望,寻觅,彼此之间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很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不一会,有人悄悄地爬到树上,顷刻,一只蝉的鸣叫声,直接从浓郁的抒情意味转变为惊恐、挣扎,甚至是逃命的求救信号。
或许是因为人的生命原本从水中来的吧,老宅门前那口水塘,对一个村庄的孩子们形成巨大诱惑。尤其在夏天,大人们一转背,便有几个顽童光着身子,泥鳅一般钻进水里,扑腾嬉闹,忘乎所以地闹出很大动静,随即在怒不可遏的呵斥声中急溜溜爬上岸。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池塘里水不再清澈,很浑浊,漂浮着丝丝缕缕的青苔,且有些腥臭味。村庄里所有人都嫌弃它,不再从池塘里担水回家烧饭煮茶。人们宁愿挑着水桶跑到一里开外,从那荒无人烟的山冲野塘里取水,那里的水还算干净。
再后来,家家户户都不用去野塘里担水,村庄附近也无水可取。一根塑料水管把自来水送到了各家各户,自来水来自山脚下的水库。
老宅门前的池塘终在人们淡忘中干涸了。池塘原来并不很深,水说枯就枯,龟裂的塘底上,长出半人高蒿草。围拢在池塘边的村庄,也不知自哪年哪月始渐渐溃散,拆了原先的土坯瓦房,在远离水塘的地方盖起新楼房。
时光催人老。其实,老去的不光是人。一切东西都会老的,就像老宅门前那口池塘,被人遗忘之后它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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