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语的尴尬

□合肥王光汉

年年春节前都会去多处参加笔会，除画画，还有写春联。主办方有时叫我带几副春联回去，我几乎是一概笑拒：家里有单位、朋友赠送的印好的春联，不贴也是浪费，何必再拿呢？

可去年搞得有些尴尬了，年三十翻对联，竟找不出什么能贴的！一袋是某学校给的，共两副。一副是“万里鸿鹄翱翔云际，九天鲲鹏志起澜飞”。后部分词性虽不怎么对，但勉强可以凑合，正准备贴，忽然发现“鹄”被写成了“鸽”字。另一副“雾散光铺日月轮，草谢梅开万物新”，根本就不讲平仄对仗，不是对联。

再有就是朋友从银行等处搞来的几只袋子，一翻，多是“丑书”，字法夸张，狼奔豕突，章法近乎“迪斯科”。只有一副“财源茂盛家兴旺，富贵平安福满堂”，字还周正，要受看一些。可什么“财”啊，“富”啊，于我实在有些涨眼，但这是人家银行的追求，没什么话好讲。我虽一介穷书生，对如此祈愿的“传统”，似还很难接其“轨”，可家的大门总不能不贴，那么一大堆也就只能选这副了。

门对定了，一看横批，又麻烦了。横批一般是概括联语，以为点题，或者是嵌联语中的字。可找来找去，都不相干。有张有“登”“丰”“庶”字样的，与“财”“富”多少有些相关，可我不知怎么念：按传统从右向左顺着念，是“登丰庶子”，搞不懂；从左向右反着念是“子庶丰登”，还是搞不懂。古书我孬好也读了几十年，现在兴网络语，这“子庶”是不是网络语啊？对网络语我是文盲，我总不能拿文盲来讥笑人家“方家”啊，无奈只好上网查。一查，不是网络语，说意思是“在鼠年大家都有丰富的收获”。啊啊，我只好“啊啊”了。去年不是子年不说，可“子庶”这说法，实古来所未见。没有前后语境限制，这“子”咋就能指鼠了？况且这样糅合生造，叫谁能懂啊？

横批，按传统规矩，应该从右往左念，这样才能与下面的对联读法统一。查了一下家里的，都是从左往右念，全写反了，只好不贴。

除了我去年关于联语的尴尬外，说到联语的顺反，那尴尬就更多了：联语的反贴，可以说到处都是！对联是直行书写，当然应按古代直行排字书籍读法的顺序念，也即上联应贴在右边。现在受横行排字书籍影响，从左往右念，很多人把上联贴到了左边。不少景点也有这情况，我“好事”，看到有不少好楹联被贴反很难受，曾郑重其事找过负责景点的人，可是遭到了“驳斥”：说什么左啊右啊，你从外向内看，上联在左边，我从内向外看，这上联不就是在右边了吗？不懂联语是让外人从外面看的，跟你狡讲，你能说什么呢？

分上下联的必须是标准的联语。现在有不少对联根本就不是联语。而今的很多“打油”、不讲平仄对仗如前述的那副对联，句意又是平列的，本就没有什么上下之分。联语是对子，平仄词性要对应，上联的末字是仄声，下联的末字是平声。现在分不清上下联而把联语贴反了的，可以说比比皆是。不信，你可以去街面上走一走，隔个三五家，你肯定就能发现，又是个贴反了的！

清人梁章钜曾辑有《楹联丛话》十二卷、《楹联续话》四卷，说大凡卧问雁美、屣履缝掖的时代，因为国民尊重知识，联语受到重视，佳联必多。楹联作为文学艺术中一个特殊门类，讲究画面、哲理、意境等方面的审美，一副好的联语能久传不衰。丛话、续话，记载有古来大量楹联及楹联相关故事，如许多诗话、词话一样深受社会重视。我们今天出现的联语尴尬，在某些层面上反映了一些人文化素质的衰败，这不能不叫人痛心，不能不引起重视。好歹是，现在各地都建有楹联协会，诗词协会，希望这些协会能对楹联多做一些宣传，多撰写些佳联，多普及些楹联知识，以使我们能早些从这种联语的尴尬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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