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造访 沈颂全

有一座山东西走向横亘于城市中央，此乃淮南市的舜耕山。山北是老城区，山南为新区。每逢冬季大雪降临，山南山北虽属一个世界，景致却迥然有异。山南的雪来得缓、下得大、消融得也快，这是山南特殊的地理环境所影响。因而，一旦瑞雪造访，便是山南人民亲近自然、陶冶情操的好时光。

凛冽的北风紧紧抱起一团团雪花、呼啸着扫过北方平原，越过淮河，扑向淮南市区；没料到在这儿竟与舜耕山撞了个满怀，碰得个仰面朝天后，霎时没了脾气。失去风势的飞雪态度和蔼了许多、温柔了许多，它抚摸着树梢、亲吻着人们的脸颊，悄无声息地降落于山南大地。此时，华灯随着夜幕的降临次第亮起，灯光映照处，地面的雪、空中的云相互折射，伴随着飘舞着的雪花，酝酿成橘红色的天空，氤氲飘渺，一派缤纷！这美轮美奂的景致，无不让人忘却自我、陶醉其中。

俗话说，下雪是晴天，不用问神仙。但当雪后、艳阳高照，山南的雪便知趣地隐去，以融化自身、回馈于自然。

今年，山南的首场雪来得正是时候。从1月3日午后,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气温的降低而生成雪花，纷纷扬扬地下着，直到4日夜间方才止住，地上积雪已深达五、六十厘米。这样大的雪，几十年未遇，实属罕见。没想到的是首场雪还未溶解完，第二场大雪又紧随其后、接踵而至。两场大雪首尾相接，时间长达一月有余，还没有完全融化；气温回升始终无力，一直走低，近期犹觉寒气逼人。据气象预报，山南最低温直下零下13摄氏度，而且将持续到立春以后。如此灾害性天气，若是过去困苦年景，恐不知有多少难民惨遭不测！

如今社会已丰衣足食，瑞雪带给人们更多的是喜悦、感慨，心灵的净化与洗礼。

雪后的早晨，莽莽雪原托举起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蔚蓝色的天空纯洁无瑕。极目远眺，心潮起伏。

想那瑞雪覆盖下的一草一木，命运该当如何？

请你放心，大自然的轮回草木皆知；这些植被早已褪去红花绿叶，将养分收储于根部、蛰伏于泥土，在积雪的覆盖下呼呼大睡，做着来年生存发展的美梦。只有那从南方远道而来的香樟、玉兰等名贵树种不知底细依然华盖如荫，养尊处优于楼堂馆所、生活小区，以为有了人类的护佑，便可以安然无恙。哪知道西伯利亚寒潮裹挟而来的瑞雪竟让其摧眉折腰、元气大伤。

想那些生存于野外的弱小生灵，命运该当如何？

这使我不禁想起第一场暴雪的当晚，时间大约9时多，地上已有很厚的积雪，阳台外香樟树已被压弯，低垂于户外。此时，刚下晚自习回到家中、一向爱雪的孩子，随手推开窗户，团弄起一大坨雪掷向腰弯欲折的香樟，企图击落积雪以拯救小树，不想却意外惊出一只大黑鸟，扑闪着翅膀漫无目标地飞向那苍茫的夜空，不见了踪影！惊悚之余我明白，这是一只栖息于瑞雪下树枝中过夜的黑八哥。它之所以如此近距离地靠近人类，看来是在这寒冬之夜或许能避些风、取些暖意吧，不曾想又被赶跑，真乃吝啬至极！至少鸟儿是这么想。为此，我内疚良久！

第二天一早，我登上大胶鞋，拄着长杆，不顾雪深走向原野。我想看一看，昨夜惊飞的鸟儿会否冻死在哪里；雪野中的小生命该如何保护自己。

眼前一片茫然，方位感顿失。费了很大的气力，竟然来到了本人惯常侍弄的小菜园。哪里还能见到小菜的影子，只看到一个个鼓起的小雪包，但我知道那下面是我熟识的大白菜。随着视线的移动，我发现一个状如伞盖的更大的雪包；我也知道，那是菜畦埂边的一丛杂草，上面为积雪所覆盖。奇怪的是，此雪包侧面居然有一个茶杯口大小的雪洞，黑黑的、在雪光的映衬下格外显眼。仔细瞧去，里面似乎还萦绕着热气，真乃神了！我拿起长竿往里面探去……突兀间雪花飞溅、门户洞开，一只硕大的灰色野兔夺命而出、落荒而逃！惊诧中，我还没反应过来，但见那雪花飞溅处的百米开外，又扑棱棱地惊飞起一只嘎嘎乱叫的野山鸡，只见它快速地振动着羽翅、忽而又超低空滑翔至另一处桃树园。你看它，红冠绿尾、流线体型，野味十足、美感至极！

缓过神来的我，顿觉释然、一身轻松。是啊，古人云：“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此乃自然之道。如此过分的悲悯，与那“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唐玄奘又有何异，岂不令人耻笑？

自古至今、天降瑞雪，无不令人胸襟开阔、诗兴大发。即便是没有多少文化水准的普通百姓，也会脱口而出：“瑞雪兆丰年啊！”有的甚而诌出了顺口溜：“天下一笼统，水井像个洞；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虽然客观现实，但粗俗鄙陋无美感，因而被称之为打油诗。至于那些文人雅士，皑皑白雪所引发起的绵绵情思，乃诗中上品，历久弥新。岑参在《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吟道：“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是语言的动态美，寒冷的北国在作者的笔下立马幻化成满园春色，无人能企及。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天寒地冻，雪中垂钓；特立独行，耐人寻味。毛泽东的《沁园春·雪》更是大气磅礴，势压群雄。据说，当年新华社对外广播时，远在重庆的蒋介石听后，“剿共”信心锐减，从此一蹶不振。

山南的雪飘飘洒洒、天寒地冻一如山北，更像是北国之雪；拨拨瑞雪孕育着春的信息，幸福满满地洋溢在山南人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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