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豆腐香

卢瑞昌

“水—豆腐——！”“水—豆腐——”

窗外，传来阵阵卖水豆腐的吆喝声。我知道，这是七伯父的儿子华仔开着摩托车在沿村叫卖了。听着这样的吆喝声，突然想起远逝的童年，想起那熟悉的吆喝声，还有那阵阵挥之不去的豆腐香。我是吃着七伯父的水豆腐长大的，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如果能吃上“水豆腐”，那算是人间美食了。“水－豆腐！”你听，来了，浑厚的男中音，充满着磁性，拉得老长老长，那是七伯父挑着水豆腐来了。“小五，来，去买两斤水豆腐回来！”父亲递给我0.5元钱，然后扬了扬手。我飞也似的拿着大海碗跑了出去。只见龙眼树根底下，好几个邻舍都在排队等候。矮小敦实的七伯父蹲下身子，掀开遮盖水豆腐的纱布，洁白的水豆腐平整地躺在那个正方形的木格子里。七伯父熟练地解开其中的一条边，用豆腐刀划出四四方方的一小砖一小砖。“来了，水－豆腐！”七伯父又开嗓了，端起水豆腐，笑吟吟的一块一块送到人们的大海碗里。

水豆腐是可以速吃的，就像吃豆腐花一样。把一整砖的水豆腐放进碗里捣碎，然后往里面洒些白糖，用筷子使劲地搅拌均匀，就可以大口大口地吃了。吃完了，留在碗里的残渣，你都会伸出舌头拼命地舔了又舔，直至把它片甲不留。不过，那时候，白糖是挺贵的。酷爱甜食的我，还是巴望着父亲快点“煎水豆腐”。这一技术，父亲是最拿手的。“小五，往灶膛里添柴，把锅给我烧旺了。今晚，我们煎水豆腐！”这是我最爱听的声音了。锅在冒烟了，父亲娴熟地往锅里倒油放盐，只听得油星子在翻波涌浪，快要窜到你眼前了。父亲左手托着水豆腐，还故意在手心让水豆腐跳了几下，然后右手握铲，把水豆腐平切成三四块，一块一块地放进油锅里。“突突突”，“哒哒哒”，水豆腐乳白娇嫩的身子就像在油锅里不断跳着的士高华尔兹，声音极是悦耳动听。“小五，添火啊，别光顾着看。没听说‘顺火煎鱼，猛火煎豆腐吗？’”我已经闻到了水豆腐的香味了，有时真会忘了添火。再抬头看时，父亲已经把水豆腐一块一块地整齐有序地铺在锅里，像晒萝卜干一样，而且已经给水豆腐翻了好几次了。令人颇觉惊奇的是，水豆腐原来那洁白如雪娇嫩如玉的身子，开始慢慢地变得暗黄。看着水豆腐快要煎得差不多了，父亲像天女散花一样在上面撒一点葱花，倒几滴酱油，嗯，那色泽，那味道，简直不要不要的。“小五，叫你猜个谜语怎么样？”父亲见我看得出神，对我说。我点点头。父亲开口了：“白胖胖，四方方，一块一块摆桌上。能做菜能做汤，常常吃它有营养。”“水豆腐！”我脱口而出。“我家小五就是聪明。你知道吗？这水豆腐乃是汉朝淮南王刘安发明的。笑煞淮南炼丹术，炼丹不成豆腐真。这淮南王啊，想炼丹，丹没炼出来，却炼出了豆腐。”父亲一边翻着豆腐，一边对我说。其实那时候，我的一门心思并不在什么淮南王身上，只觉得口水不断地在口腔里回旋。终于出锅了，“味绝人间色似金”，一块块鲜黄美味的水豆腐硬挺挺地叠在碗里，泛着油光，冒着葱花酱油味，嚼在嘴里，这个时候，你叫我干啥，我都会假装听不到的。我想说，如果父亲还在世，我们开一间“卢氏豆腐坊”，生意定会火爆。

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父亲还会做“豆腐酿”。这是家乡的名菜。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七伯父的豆腐最好！”主要是因为七伯父的水豆腐结实，放在手心抛几下都不会“腐烂”，最适宜用来煎炸或者制作“豆腐酿”了。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父亲早已驾鹤西游，七伯父也撒手人寰。可是，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吆喝声，情不自禁又买上两斤。因为，这水豆腐里，有我熟悉的味道。

豆腐脑。（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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