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根本是要对学生的健康成长有意义

□朱小蔓

知道黄山市歙州学校已有一些年头了。她是一所民办学校，学校董事长及领导班子却很有些教育的理想抱负，尤其是对学习、践行陶行知思想情有独钟。因而，她成了中国陶行知研究会早些年为数不多的实验学校之一。办学十几年，该学校不仅成就突出、声誉良好，而且热心教育科研，期望通过做研究以提高教师水平，提升教育质量。虽然，他们的想法和表现具有一贯性，但当我面对他们提交的沉甸甸的60万字课题成果报告时，我还是有些吃惊和意外。

2011年，该校申请的《学校健康教育模式的构建与实践研究》由中国陶行知研究会批准为“十二五”立项课题，历时三年，现已顺利结题，学校拟将师生员工共同探索的“健育”之路整理提炼出版，邀我写一点感想。我虽到访过该校数次，但毕竟缺乏深入了解，但他们对教育科研极其认真、严肃，甚至敬畏的情感态度实在令人感动。在这个比较浮躁的年代，即便是政府体制内的高级别研究课题，也不乏有申请时积极，执行时敷衍、以至不了了之的现象。歙州学校课题组告诉我，“实验辛苦三年，浸染了学校教师的心血和汗水”，“做研究是他们学习陶行知思想、试图改善今日不良教育的实践过程，也是追求教育理想的实验过程”，他们“还将用10年到20年的时间继续做下去”。对于一个非官方的、群众性的学会组织的课题，他们竟然如此热忱、执着，我不能不佩服而肃然起敬，相信他们是为着研究工作及教育改造的本身，而不是企求教育以及科研工作之外的功利。

健育，是该校办学十年逐步积累和凝聚出来的一个教育构念。我把它称为“教育构念”，是因为它是一系列概念的组合物，而并不是既有的、某个单一的教育概念；这个教育构念的思想源头是陶行知思想中视健康是生活的出发地，也是教育的出发地的重要观念。这一观念同时又是陶行知生活教育理论的首要原则（陶行知：《生活教育论发凡》）。陶行知将“健康”概念用于教育有多个视角、多种解析：既指个人肉身之身体健康，且为第一要素，也包含个人情意和精神层面的人格健康；既用于指向个人的教育目标，又指称好的、积极向上的社会性、群集组织形态；既用于描述生活的品质状态，也用于表达教育对于生活引领、提升之目标、之功用。但所有的解释是相互联系、贯通的，从一定意义上说，陶行知一生追求的就是造就一种完整健康的生活、完整健康的教育，以培养完整健康的人。我以为，歙州学校该课题的基本立意在整体上和脉络上抓住了陶行知教育思想的精髓，也切中了当前中国基础教育学校的种种病症。

歙州学校针对现行学校德育的弊端，希望改变既往那种“知识传递式”、“行政安排式”、“成人说教式”的德育，让今天的孩子在生命成长中有“故事”，让孩子在集体中、在活动中、在情感碰撞中相互影响、经历成长和反思，同时引导教师有能力走进学生的心灵，成为学生集体的灵魂，而不是被动地“围着个别学生转”、“跟着上级安排走”。他们将德育的单元主题活动开展得有声有色，学生和教师的精神面貌发生了改变。研究者从中尝到了甜头，在经历三年历练的基础上，进一步提炼出对于自己学校有针对性、有本土文化特点、能够表达他们对教育目标理解的六个范畴，即：安全、养成、感恩、闲暇、励志、职业生涯等，由此更加系统地设计单元主题活动，在实践中构建学校健康教育的模式、进一步推动教师学习、带动学校文化的改变。他们不满于现行学校教育的种种问题，诸如：学生在学业上被动机械的负担过重、身心休闲、放松与锻炼不足，德育与智育、体育分离，与生活脱节，效果不佳等等，从德育与智育、德育与体育的融合开始，继续以单元活动为载体，摸索综合的、整合的教育之路。他们认为，现行的教育不够健康、学校生活不够健康，犹如一块不良的土壤决不可能孕育出优良的品种。因此希望“以健康的教育培育健康的现代人”，这就是他们原初最质朴的想法。地处陶行知故乡的这群教育人对学习陶行知思想虔诚而敏感，陶行知生活教育思想给了他们极大的灵感和启发。教育不能离开生活，用抽离出来的虚假空洞的东西很难对学生心灵产生作用；同时，教育又要改造生活，引领生活，让学生有机会过更好、更有意义的生活。因而组织开展经常、持续的六个范畴的主题活动，意在创造出一种有自我教育价值的生活，期望它们构成所谓健康的生活，一种连接着孩子生命成长的生活，一种德、智、体浑然不分而完整健全的生活，而且在根本上是一种有审美诉求的生活，它被简化取名为“健育”。

歙州学校的研究者谦虚地说，由于水平和能力原因，现阶段的“健育”还没有呈现清晰的概念和体系，理论提升不够，实践模式还不够丰满。当然，该研究的确可以更细化，积累的教育经验还可以进一步加工整理。但是在我看来，基层学校做科研，是该讲求质量，但评价质量的首要标准在于它对现实的教育活动有怎样的影响，对教师提高教学和教育水平有多少帮助，更为根本的是它对学生健康的成长有没有实质上的意义。教育的本性永远是实践、是实验、也是试验。它们是朝向一种更善、更美的可能生活的努力和创造。就这个意义上而言，歙州学校已经很好地发挥了校本科研的作用，很好地体现了中国陶行知研究会实验学校的价值，我们衷心地感谢他们。

注：朱小蔓,中国陶行知研究会会长。本文是她为歙州学校课题结题文本《健育》作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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