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雨涵
白大褂,病房,胸外科,手术室,无影灯……这一切都成了他二十多年从医生活中密不可分的。这二十多年,他几乎每日与癌症打着交道,诊治过无数的癌症患者,见过复杂多变的癌症病情。他将太多的人从死亡边缘拉回,用他的医术治愈了太多的癌症患者。
而2011年1月17日,屯溪被突如其来的寒冷空气侵袭,大雪覆盖满城。他的生命被告知还有最后的一百天,与他最熟悉的肺癌成了他此刻最陌生的病,那诊断书上“肺腺癌晚期伴脑转移”九个字第一次让他长久地离开了他的工作岗位。这些,似乎成了他和他的家庭最为寒冷的冬天。
谁都没有想到,乐观,幽默,平时健康的他会突然得上这种病,而这一得上便不给丝毫回旋的余地,死神倒计着要夺走他的时日。
发病当日,他在午饭后身体抽搐,扭曲,晕倒。待他清醒,他躺在病床上,陪同的医生护士都和商量好的一样找着各种借口离开,虚掩的门外他偶一听到“肺癌”二字,一惊随之又以医生的常识自我安慰,近些天并未出现胸闷,咳血,胸痛等症状,只怪自己胡思乱想,怎么可能会得肺癌。他的领导们都来到他的面前,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而他,只听见了,也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话“马上转到上海肺科医院”。肺癌,他想,应该是肺癌。
救护车疾速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路两旁绵延无尽的山峰,灯火稀疏的光火,那一夜,真冷。
他要求看CT,MRI片子,同事们躲闪,编造谎言。
到上海做完穿刺后的第三天他问及陪同人病理时,他们支支吾吾。
他笃定自己得了肺癌。
哪怕是曾在心底想过的结局,当其直白了当地呈现在面前时,他的心里依旧翻江倒海。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及妻子,“是小细胞癌还是腺癌?”妻子的双眼充满泪水,目光低垂。他不再问。以他这么多年从医的经验他知道,如此的闪躲和隐瞒,结果一定很差。
他得了肺腺癌,一个存活率极低的癌。
凝视病房的白炽灯,如今每日穿梭的地方此刻是这么的冰凉。白花花的床单,雪白的墙壁,连那“宣布死亡”的诊断书也白得那么的异常。
心知治疗意味着何等的困难和艰辛。那在上海的四个日夜里,他意志低迷,当他听闻化疗都无法度过100天,心里那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走吧,似乎自己的生命本就这么的短暂。
冬日的寒冷,突如其来的暴雪使各地的高速公路限速,封路。他想走了,在这个冬夜安静地去了。冥冥里,心里有一股放不下的情丝。他的女儿还那么的小,他的父母又那么的老,妻子瘦弱,没有了他,这个家会是怎样?他不可得知。他在上海,好几天都没有联系自己的女儿,临走前编造的和妻子去上海开会的匆忙谎言,伶俐的女儿肯定不会相信。
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快到晚上的11点了,电话还是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爸爸。”还未等他说话,对方稚嫩的声音早就传了过来,“这两天外面很冷,你和妈妈在外面开会要多穿衣服。雪很美,今天我还和同学们堆了雪人。”
“好,你乖乖在家,我们明后天就回来。”
他怎么可能没听见女儿抑制的哭声,哽咽的喉咙和沙哑的声腔。
当晚,他谢绝了上海肺科医院姜主任留院化疗的好意,跟妻子说回黄山做头部化疗和靶向药物治疗,好好地过最后的100天。
救护车驶回黄山市人民医院,打开车门,他被眼前的一幕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他的领导,各个科室的主任和护士长,自己组上正在救治的病人和曾经治愈的病人整齐地站在大门口迎接他的到来。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他迈开脚步,一步步地走向他们,脸上带着往日的笑容。
整齐如一的掌声,发自肺腑的用力拥抱,终将他近日寒冷的心温热。
走进这间特意安排在离他科室两层楼的病房,玻璃窗上也被贴上了喜庆的窗花。每日路过那熟悉的五楼,看着走廊上为了求生而加床的病人,看着还挂在那的白大褂,他决定要搏一搏。
接受头部放疗。很快,他瘦了14公斤,原本稀疏的头发也脱光了,面部和头皮因服药长满了药物疹。时常因为瘙痒,他抓头,枕巾上都是血。因为副作用,没有几天他的嘴里就会溃疡,疼得只能喝粥。眼睛充血红肿,手脚甲沟炎,疲劳,记忆力衰退……他吃过的苦又何止是这些。
终于还是到了最后的时日,他坐在病房里等待检查结果。我们都不知在他的身体里癌细胞在怎样地变化,是肆意地张着血口大口大口地侵蚀健康细胞和人心,还是再被我们的温暖感化渐渐消退。
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如他一样等待,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看着四周。
如果最后的时日真的成了终点,他曾笑着说的遗嘱就要生效,他的照片就要被洗成黑白,我再也看不到他的笑脸。他的白大褂就会跟我躲猫猫,我穷尽千山万水都寻不到。
死了。还好,是癌细胞死了。脑部病灶消失,肺部的病灶缩小,他挺过了100天。
那件白大褂又被他执意地穿在身上,在治疗的同时,他又开始扮演他的角色,成了医院里最特殊的人,爱着这份事业,了解癌症,又被它死死纠缠。
恢复了临床工作,他变得更加的投入和有耐心。时常半夜还在手术台上拯救患者,他明白,耽误一秒可能就是错过一生。
他面对的不再是病人,而是和他同甘共苦的朋友。他理解他们的感受,了解他们内心渴望的东西,更能明白所有的焦虑如何正当释放。
如今,三年半,他还健康地活着,他又重新拿起了他的手术刀,爱着他一生都爱的另一半。
如今,三年半,他还穿着他的白大褂行走在医院里,治疗着自己也治愈着他人。
他叫徐林友,黄山市人民医院的胸外科副主任,矮矮胖胖,时常开嘴笑着。
他是我为之骄傲,一生最爱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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