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挣扎在希望和悲情间

□ 记者 许晟

运动治疗室里传出孩子的哭声，是黄新芳熟悉的声音。是女儿！是女儿在哭！坐在走廊长椅子上的黄新芳，顿时变得坐立不安起来。几次站起身来，想要推门进屋看看女儿，却又记起，医生说孩子做运动训练时，家长最好不要出现在孩子身边。于是，黄新芳退缩了，重又窝在长椅上，在幽暗的走廊灯光下，这个40岁的农村人，愈加显得黑瘦。

这天是4月22日。和之前一天差不多，黄新芳早上5点多钟就起床，洗好女儿的衣服，烧好老人的早饭。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可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不知啥时是个头。早上7点多钟，他骑上电瓶车，带着2岁9个月大的女儿，从休宁蓝田镇贵川村出发，动身赶往屯溪，女儿要到市医院康复科进行治疗。

骑行近50公里，到了屯溪，黄新芳首先找了个地方，付了8块钱，将这辆有6个电瓶的电瓶车充上电，1块钱充10分钟。然后，他把女儿抱进医院，交给康复科的医生。当天，女儿的治疗项目有针灸、手法、运动和理疗。10点半左右，治疗结束，黄新芳骑车带女儿回家。他说，返程路过休宁县城时，还要花2块钱充电，否则可能骑不到家。

2012年7月17日，黄新芳的女儿小沁月来到了这个世界。不过，随着小沁月一天天长大，黄新芳隐隐察觉到，和同龄的孩子相比，女儿的行为表现好像有点儿异常。就在女儿8个月大时，黄新芳的疑虑不幸得到了医生的证实——小沁月得了脑瘫。难怪呢，每次他一抱起女儿，她总是耷拉着脑袋，没气力地搭在肩膀上。

看！孩子还小，得了这个病，当然要看。确诊2个月后，黄新芳就带着小沁月来到杭州，开始了漫长的康复治疗。进了医院，女儿每天都有治疗，但医院说这病不安排住院，黄新芳只得带着女儿住小旅社。这一住就是半年，算上打针、吃药，还有其它开支，总共花了五六万块钱。黄新芳摇摇头，“那边开支太大，实在撑不下去。” （下转第2版）（上接第1版）治疗一结束，黄新芳就赶紧带着小沁月离开杭州。回到家后，就断了1个月的治疗，但看着孩子，黄新芳还是咬咬牙，进市医院继续治疗。1个月下来，算了算费用，2100多元，比在杭州少多了。但，压力依然如山，“有时真想放弃算了”。话虽如此，可在黄新芳的心里，总时不时地蹦出这样的念想，“万一哪天奇迹出现了，看好了呢！”

此间，市医院康复科主任查智告诉黄新芳，黄山市在实施贫困残疾儿童抢救性康复项目民生工程，其中有脑瘫儿童康复训练一项，由财政为每名脑瘫儿童提供康复训练费12000元。听到消息后，黄新芳立即向残联进行申请。2013年6月，小沁月被列为实施对象，享受此项民生工程。

经济负担减轻了，可每日忙于治疗，已经影响到打工挣钱，在这个家庭埋下危机。这是一个重新组合的家庭，妻子从陕南汉中来到皖南休宁时，还带来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我就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黄新芳说。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2014年3月，妻子带孩子回汉中探亲，从此杳无音讯，“我打电话、发短信，她都不接不回。”

家，一下子变得残缺，所有的担子，全落到黄新芳的肩上。“去年茶季，家里采茶是老爸老妈采，他们都70多岁了，我只管做茶、卖茶。”说起往事，黄新芳一肚子辛酸，“每天还要带女儿到屯溪治疗，回到家基本上在中午12点，然后就开始做茶，一直要到凌晨一两点钟。睡上2个小时，又要起来卖茶，卖完茶叶还要带女儿到屯溪治疗。”

现在，黄新芳对离家的妻子已然断了念想，一门心思要把女儿的病给看好，哪怕再苦再累。每天晚上，他都把女儿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做1个小时的肢体按摩。“衣服每天换洗，不能让她脏了，脏了抵抗力差。”听说矫正鞋有用，他一狠心又甩出2700元，“她骨头肉不断，鸡蛋天天吃。奶粉也经常喝，不过都是托熟人买快过期的，便宜。”

靠着家里的那点茶叶和菊花，黄新芳苦命维持着小沁月的治疗，“为了女儿一点希望我都不能放弃”。可喜的是，经过近2年的精心治疗，小沁月的头现在可以抬起来了，活动比以前自如多了；手也能拿起勺子了，还会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哪天开始有了这些变化，黄新芳记得清清楚楚。说起这些，他便像换了个人，眼睛发亮，仿佛伸手就能抓住希望。

然而，情况并非如此乐观。黄新芳抱着小沁月时，必须得用一只手撑着她的腰背，“脚和腰都没劲，坐着脚都是勾着的，走路也是踮着脚走，医生说肌张力太高了，要降下来就可以了。”在黄新芳的配合下，记者轻轻握住小沁月的右手，试着拉了拉她那弯起的手臂，却发现僵直如木，全不似正常孩子会顺应拉力舒展手臂。

刹那间，黄新芳又被打回现实中。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来治疗，不是父母带着就是爷爷奶奶带着。“我一个人带，能扛到什么时候，真是个未知数。我不敢往后想，过一天算一天……”说到伤心处，黄新芳哽住了。坐在怀中的小沁月，不知黄新芳所云，兀自晃悠着小脑袋，右手握着一团口水巾，一点一点地抹着粉嫩的小嘴唇，一副可爱小萌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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