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一隅九塘山

汪承红

“我们这次去的是只有一对夫妻的村子，叫九塘山……”周六，在去往蓝田镇的路上，同行的摄友才“卖关子”似地透露此行最终目的地，不由得让我生出无限联想：会有“天梯上的爱情”般美丽动人的故事么？

车行不久，便在一个叫石壁坑的小村子里停下，一众人弃车徒步向九塘山进发。

山道窄长，路两旁层层叠叠的茶园在山峦间画着优美的弧线，清晨的阳光把山雾染成橙色，涂抹在枝枝叶叶上，泛着铜质一般的光。被露水打湿的乌青的石阶，参差不齐，看上去像是因山就势开凿，透着一种山野粗犷的美。行至山腰，极目远眺，视野甚是开阔，山间云海翻腾，远处村庄、山峦若隐若现，着实让我等惊艳不已，一边赞叹着一边频频摁下快门。

当我们正陶醉着忙于“创作”，同伴中有人高声招呼：吴爷来了！抬眼望去，一位清癯的老者提着袋子健步走来。据同伴介绍，这位“吴爷”便是那只有一对夫妻的村子里的男主人。吴爷全名为吴进才，夫妇俩六旬开外。吴爷看上去并不老，偏瘦，个不高，温和地笑着，有着庄稼人特有的纯朴与憨实。

我们且行且摄，山道虽有些难行，但一路风景相伴，倒不觉十分辛苦。当我们转过一个山坳，眼前豁然开朗，开阔的田园，几幢土屋掩映其间，四周翠峰环绕，村口一株高大的银杏微黄，树下掉落一地银杏果，不远处，吴爷正站在自家屋前空地上等候着我们，众人不由得呼喝起来，欢快的回音在这小小的村落里回荡，心中腾起一种回家的感觉。

老屋门口的空地上，吴爷搬出宽大的板凳当桌，摆上热腾腾的包子与土鸡蛋，沏上山泉水泡的山茶，温和的秋晨阳光是那样透彻，几个墩实的小凳散放四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美好，不是坐在秋天的日头里，一个人一张藤椅上，就能生出无端的喜欢来。

吴大妈到门前菜地掐了些蔬菜，就着吴爷从山下买来的菜，为我们准备丰盛的农家午餐。

厨房宽敞，整理得很清爽干净，吴大妈在灶前忙碌着，灶堂里的火映红了吴爷的面庞，腾腾热气弥漫着浓郁的生活气息，是亲切的，也透着温暖。白花花的阳光从灶台上方的窗口探下来，斜斜地照在灶台上，洒在大妈的身上，穿透热气，竟别有美感，像一幅油画。

吴爷跟大妈言语交流不多，各自忙活，却配合默契。吴爷帮了一会忙便出去招呼客人了。我便跟大妈闲聊起来，大妈不善言谈，言语温和亲切。大妈的娘家在山下，当年觉着“他人好”便来到这只有五户人家的九塘山，如今这九塘山上只有他们这一户长住了。大妈有三个子女，都居住在城镇里，逢年过节回来在家小住。他们在休宁县城也买有房子，但大妈嫌吵，住不惯，吴爷便陪着她一直相守在这九塘山上，平时大多是吴爷下山采购些生活用品……言语间，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但分明感到，在这宁静、高远的小山村，在九塘山深处，隔着一段尘世的喧闹，揽着一份姹紫嫣红的四季，两个人独自享受，那样低调而奢华的“孤独”，在这间小小的院落，透着居家过日子的简简单单，逸散而温润。

山上没有网络，电话信号时有时无。午饭前我们在这小小的村落里转悠了一会，屋舍大多保存完好，只是大多门前荒草丛生，寂静得没有一点儿生气，而那片开阔的田园却是一片生机盎然，想来山上那些个寂静的日子里，这对相守深山里的老人，对每一个日子的耕耘和经营，让这片山水如亲人般融入彼此肌肤血液里，无法分离。“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相守是最温暖的承诺”。

那天在吴爷家吃了午饭后离开，两位老人一前一后送我们至村口，频频挥手，众人回首伫息，依然不舍。不由得想到余秋雨说的：“生命中有一些人与我们擦肩了，却来不及遇见；遇见了，却来不及相识；相识了，却来不及熟悉；熟悉了，却还是要说再见”。转过山坳，身后隐约传来吴爷吆喝声，同伴们便一起停住了脚，回转身，对着绵延的大山放开嗓门——哦——，相互应和的回音在这九塘山脉间透着悠远，宁静，是那么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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