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 刚
初夏淫雨霏霏,空气里充满湿漉漉的气息。电话那头响起母亲苍老嘶哑的声音:回家吃饭吗?早点来啊!一连几个月雨水好像没有止歇过,破了天似的。滂沱大雨灌满了不远处的新安江,湍急的江水夹杂着树枝枯叶急急而去。望着暴雨如注的天空,我不住地想,我家门口的惠民巷恐怕又要成河了吧?
冲进雨幕,没一分钟浑身就淋了个透湿,我钻进车里边发动边诅咒这不长眼的老天爷。难道厄尔尼诺现象真的显现在皖南山区?
拐过罗田,雨越下越大,大风裹着雨打在车窗玻璃上,噼噼啪啪,收音机90.8频道正播放着黄磊那首“边走边唱”歌曲,被雨声盖住听不清了。窗外一片朦胧,雨幕中晃动的车子和行人隐约可现的是一个个轮廓。我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踩着油门,放缓了车速。四十分钟后,终于到家了。抬眼望去,还好,小巷口没涨水。
突然,大雨中晃动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天啊,是母亲!只见瘦小佝偻的她撑着一把硕大雨伞走在车水马龙的公路旁,狂风骤雨中蹒跚摇晃,似乎就要被吹倒。我连忙打开车门冲下车搀扶着她,嗔怪道:这么大的雨,你跑出来干啥,不要命啦?
母亲见了我,咧开没有几颗牙的嘴。她乐了,紧拽着我的胳膊,颤巍巍地往回走,杂乱白发被雨水淋湿贴在瘦削蜡黄的脸上。她手心透凉,半截裤腿往脚下滴着水。旁边小店里的莲嫂大着嗓门说,可不是么,我说她了,就不听,每次都到巷口来张望,我让她到小店躲雨也不来,硬杵在大雨里,拧得很,不听劝噢!我赶紧搀着母亲回家。
母亲生于1938年,屈指数来快八十了,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几年前我在屯溪区工作时,父亲走后怕她一人寂寞,带她去绩溪大鄣山、歙县上丰的花果山、婺源李庄散心,虽然她不能跟我们一样翻山越岭,可腿脚还能慢慢行走。可这一两年,因为年轻时生活艰辛落下肾病病根,身子越来越瘦弱,耳朵也不大灵便,她常喊腿痛,说什么也不愿跟我们再去转悠,性子仍然倔强。原本安排星期天带她去医院拍个片子,治疗一下腿伤,顺便来屯溪家中吃个饭,可好说歹说就是不干,振振有词地说,老人要静,刮风下雨更不能去。拗得你无话可说,我只好三番五次地往家跑。让我百感交集的是每次她都孤零零地走到巷口的马路边痴痴等待,怎么说她就是不听。
有一回我出差在外,凌晨她冷不丁打来电话,问我你没怎么吧?问得我莫名其妙,原来她在电视里见我出差的城市高速路上发生连撞的车祸,竟一晚失眠,最后还耐不住打电话问个明白。像这样情形都好几次了,我十分恼火,没好气地埋怨:你想你儿子遭遇事?!感觉到我的不快,她嗫嚅地说自己不放心。回过头细细一想,我又有点内疚,人们常说,年岁再老在母亲面前永远是孩子,母亲已是古稀老人了,常犯糊涂,可对子女一如既往地牵挂,对于人到中年的我是不是一种稀罕的福分呢?这就是难以割舍的骨肉亲情吧?
母亲出生在仕宦之家,八岁那年军旅生涯的外公遭遇不幸,从此家里塌了天,外婆拉扯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颠簸流离,实在捱不下去,母亲被送养他人学艺,梨园生活十分艰苦,三更半夜就要起身压腿拉顶吊嗓子,幼年的她历尽艰难困苦,养就了吃苦耐劳、坚韧无畏的秉性。休宁县成立评剧团那年,母亲还在省艺校当教师,组织上定下要她来皖南组建剧团,还在襁褓中的我完全可以寄养在淮南娘家,可是母亲割舍不下,硬是怀抱着我背着包袱只身一人到休宁。饥荒年,母亲见我吃不饱,常常趁星期天,背着我翻山越岭走几十里山路,到好姐妹的老家帮助挖山芋掰玉米,又连夜抱着我扛着几十斤重的杂粮赶回剧团,艰苦的日子使母亲落下了腰子病。
这几年生活富裕了,母亲却依然生活简朴,只是对我那份牵挂却愈加强烈。有时候我想接她来屯溪生活,免得来回跑,可她说什么也不肯来,说过不惯那高楼商品房的蜗居生活。于是,每逢周日我便去家里看望老母,整理打扫房间成为我每周必修“功课”。就这点小事,她竟逢人必夸说自己前世修来的福分,老天爷给自己这么一位孝顺的儿子。有时候我想,鸦有返哺之情,羊有跪乳之恩,我常回家看看是做儿子的本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母亲那份刻骨铭心的牵挂感染了我,时间一长,假若哪周不回家,自己会变得六神无主,做什么都安不下心。只有见到母亲,那颗悬着的心才安稳下来。正是有了这份牵挂,才使得平淡无奇的岁月有了期待,有了甜蜜和满足!
新闻推荐
日前,休宁县2016年首批省级财政专项扶贫资金项目计划网上公示结束,首批投入专项财政扶贫资金近1500万元用于87个扶贫项目。今年,休宁县扶贫项目、资金安排主要突出*,瞄准贫困村和贫困户,...
休宁新闻,故乡情,家乡事!不思量,自难忘,梦里不知身是客,魂牵梦萦故乡情。休宁县,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