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休宁名宦陈之茂兼记宋代休宁文教

来源:黄山日报 2020-03-18 01:37 https://www.yybnet.net/

□于是

史志文献中称仁政爱民、治绩突出的地方官为“名宦”或“贤宰”。表明当地人民和历史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昔时州县的“名宦祠”，就是为祭祀这些贤牧守而建的。康熙《休宁县志》“名宦”篇，记载南梁至明代千余年间休宁县名宦50个，南宋绍兴年间任休宁县尉的陈之茂，便是其中佼佼者。

陈之茂，字卓卿，一作阜卿。宋孝宗乾道二年（1166年）离世，生年失纪。南宋绍兴二年（1132年）春，他赴京城临安府参加进士考试。不久，被授休宁县尉一职。当时的县尉，职级在知县、县丞、主簿之下，仅高于杂役。陈之茂在担任县尉期间，协助知县和县丞，“分管”文教，对振兴当地文教事业做出了诸多贡献。据康熙《休宁县志》“名宦”篇记载：当时休宁诸生“争从讲学，相率出钱建邑校，以其赢余买书千卷。日至学为诸生讲诵，造就子弟多显名为达官，邑由此益多学者”。

徽之休宁，尊师重教历有传统，昔时出那么多“状元”，那么多进士，是有深厚历史背景的。陈之茂任休宁县尉振兴文教之先，有多任休宁县官注重抓教育，北宋大观三年（1109年）知县丹阳人（镇江）葛胜仲是个典型；陈之茂离任后，南宋绍熙年间（1190-1194年）浙江衢州人邹补之任县尉，又醉心于发展文教，也很典型。此二者均在50名宦之列。

葛胜仲，字鲁卿，北宋大观初年以礼部员外郎议礼积忤权贵，被谪休宁知县。宋人罗愿《新安志》“贤宰”篇有比较客观的记载，称葛胜仲在任期间，“勤恤民隐，奖进士类，识金公安节于童幼，使与诸子偕学，卒显当世”。胜仲后为大司成，谥号文康。

县尉邹补之在任，“尝新学校及诸神祠，修葺塘堨，为政清简，民怀之”。

宋代史志学家歙人罗愿在记载陈之茂治绩时，以十分肯定的口气写道：“（休）邑由此益多学者，自二公发之。”陈之茂在任，还曾“劝民甃县市，内外数里，城而不扰”。

休宁籍进士名臣金安节、程大昌，著名学者陈尚忠陈尚文兄弟、吴俯吴儆兄弟、黄何、汪雄图、汪莘、许文蔚、程珌等等，都出在宋代。为什么会这样？这是研究休宁教育史，所不能不重视的。

笔者曾做过统计，从宋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到咸淳元年（1265年）的百余年间，仅休西藤溪（陈村）一地，便出进士10名，其中陈氏一族9名（另一名为毕祈凤），这9名进士是：兄弟进士陈尚忠与陈尚文，进士陈孚先，父子进士陈嘉善与陈倬，父子进士陈篆与陈明，叔侄进士陈唯与陈庆勉。“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人才靠培养，学风靠熏陶。陈村在宋时之所以人才辈出，考察名宦陈之茂以及其先后的葛胜仲、邹补之等人的治绩，可以得到一定的启发。

本文前述宋人陈尚忠、陈尚文兄弟，是休宁历史上的早期学者。为休西藤溪陈氏始迁祖陈禧公11世孙。曾同游汴京（开封）太学，同于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举特科进士。尚忠，字正夫，举进士后任荣州（古四川荣县）文学，族中称“荣州公”或“正夫公”；尚文，字质夫，号漫翁，举进士后任袁州（江西西部，今属宜春市）宜春县主簿，族中称“宜春公”或“质夫公”。尚文以杜鹃诗知名，人号“陈杜鹃”，文章冠当时。他曾首开《藤溪陈氏宗谱》编纂之风。“尝著本宗谱以传后世”。他撰修的谱名《昂公支图谱》，惜已不存。陈之茂任陈宁县尉期间，受宗亲陈尚文之请，曾为陈氏图谱作序。

陈之茂是颍川陈氏族中甚有骨气的学者。他来休宁为官之时与为官休宁之后，都有坎坷的人生经历与令人感叹的故事。

臭名昭著的奸相秦桧，是世人皆知的。他害死岳飞，遭万世唾骂，但他却得到宋高宗的信任，手中握有大权，很多人只能把对他的仇恨埋在心底。但正直、无畏的人毕竟还是有，敢于公开反抗他，书生陈之茂就是一个。相传，陈之茂博学无涯，且头脑清醒，很有主见，对有权势的人决不阿附。绍兴二年（1132年），他从无锡到临安参加进士考试。按当时要求，每个考生都要写一篇“时务策”，把自己对国家政治形势的看法说出来。陈之茂一贯反对议和、主张抗金。他凝思竭虑，一挥而就写了一篇文章。文章中举出古代许多例子，引用不少名人的言论说明不抗击金人，只知道割地赔款、屈膝投降，这会给国家带来深重灾难。他不点名地讥骂秦桧一伙是民族罪人。这就是得罪了大权在握的奸相秦桧，秦桧决定借故将陈之茂除名。当年的进士考试，高宗诏令考官，直言者可置高等。由开封徙居钱塘从杨时授学的张九成因直言，被擢为首选（头名进士即状元）。张九成听说要将陈之茂黜名，认为这是国家的灾难，为了录取陈之茂，他叩头殿阶，禀告高宗称自己学问不如陈之茂，陈之茂能言人所不敢言，应该奖励他才是，怎么能将他黜名？面对这种情况，高宗很为难。从内心上讲，他同意秦桧的意见，但张九成毕竟言之有理。高宗终于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决定赏赐陈之茂“同进士出身”。这样，他可以对秦桧说，我没让陈之茂考上进士；也可以对张九成说，我并没叫陈之茂落榜。

所谓“同进士出身”，就是没有考中进士但又有进士资格。陈之茂就是凭着这莫名其妙的资格，来休宁做县尉的。县尉，在县里充其量也只是第四把手。

陈之茂博学多才，官品一流，刚果识治体，以经学为诸儒倡，在士林界甚有影响。

他一步步升上去，一朝又被调回京城。后来，也当上了主考官。

讲到这儿，又有故事了：一年秋天，临安府举行进士考试，这回主考官是陈之茂。考试的头一天，陈之茂正忙着考前工作检查，忽然接到丞相府的请帖。你道下请柬的人是谁？原来就是冤家秦桧。陈之茂看了请帖，不由地一愣，心想秦桧这时候找我干什么呢？丞相是上级，又不能不去见。陈之茂刚进相府大门，就有许多男女仆人恭恭敬敬地列队迎接。来到客厅，秦桧满脸堆笑招呼。陈之茂心里更纳闷了。坐下以后，他忍不住问：“相爷，你找我来有何吩咐？”秦桧装腔作势地说：“请你来没有别的事，就是问问这次报考的人数有多少，考前工作准备得怎么样。”陈之茂说：“报考的人很多，但愿天下英才尽入彀中。考前工作也都准备好了，请丞相放心。”秦桧说：“好，好啊！你的工作做得很好，考试完了，我要在皇上面前保你升官。不过，有件事要请你格外帮忙。我有个孙子名叫秦埙，这次也参加考试。他的文章写得很好，可以说是天下英才，我看头名进士准是他了。”陈之茂听后，气愤地站起来，很严肃地说：“我权责有限，只知道按照考试规章办事，府上公子文章写得好，我自然给他好名次。要是再说别的，我就管不得了。”说罢，一甩袍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考试结束，陈之茂仔细批阅卷子，发现有一个叫陆游的考生，文章写得流畅精彩，比秦埙的文章好得多。他毫不犹豫地把陆游取为第一名。发榜当天，秦桧听说第一名不是自己的孙子，气得直吹胡子，连饭都不吃，直嚷着要整死陈之茂。有人把消息透露给陈之茂，陈之茂说：“不管是谁，公事就该公办，整死我算得什么！”讵料，没等到整死陈之茂，秦桧自己就死了。

宋绍兴年间，陈之茂还做过秘书省著作郎、监察御史，任过吴兴知县、平江知县。孝宗当朝时任建康知府、隆兴知府。乾道二年（1166年）再知建康，不久便离世了。他不仅通五经，还能诗善画。这里录其古风二首：

其一：

零露滋百草，灼灼黄花披。眷此忘忧物，一杯谁共持。

人生岂无好，所乐在所知。开门望三益，邂逅得所思。

鸣弦咏绸缪，岁暮以为期。倏驾不可留，良会复何时。

不愁道路隔，但恐人事违。

其二：

乌鹊巢空坛，鸾凤伏荆杞。怀抱发永叹，感深念君子。

斯人在空谷，弗御纨与绮。松柏培不荣，芝兰种不起。

浩浩岁月移，日暮雪霜底。物理固非常，循环有终始。

但保千金躯，清尊倾绿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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