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章故事之四十九与“慰祖”有缘□屯溪董建

 韩天衡先生《天衡印话》记“戊辰年，吾尝养疴于歙县，一日参观县博物馆，于其废纸堆中见一印谱，为四层套印钤本，且有楷书印款一，考其作风，的为巴隽堂手制，遂检出并为题署‘巴隽堂印存\’以充其馆藏……巴氏故居在歙县练江之畔，名渔梁，山光水色，与虚谷出生地紫阳山隔江而对，诚一卷好图画。其时吾曾走访巴氏后人，相貌与隽堂极类。畅谈两度，知巴氏原籍为四川巫山，后迁徽州，巴氏于书印之艺外，尚精于镂刻核桃之类，然从不示人。此等杰构惜‘文革\’皆毁于难，今则不复见矣。”在《天衡印话》中，还有一段文字：“1963年，西泠印社恢复活动，并庆祝印社六十周年。时有人携巴慰祖所制套印（内外四层）求鉴，去疾师告我的为绝品，惜未钤印蜕，今则不知去向矣。”韩天衡先生记在歙县博物馆所见套印钤本为四层，印社六十周年所见也是内外四层套印，是否为同一种套印，韩先生没有说明。另，韩先生《天衡印谭》中“巴慰祖《四香堂摹印》及它谱”一文载：“《巴隽堂印存》一册本。此谱为其手制五层套印，每层五印的钤本，共存印二十五方……印为歙县吴之黼所作。”其实韩先生在歙博所见和在此记述的为同一种印谱。

戊辰为1988年，时隔12年后的龙年（庚辰），也就是2000年春节期间，孙慰祖先生和家人来到黄山，他向我提出访巴慰祖故居的愿望，因我对渔梁一带不熟悉，便邀友人曹迟一起陪同前往，后来，孙慰祖先生记了如下一段文字：“歙派印人巴慰祖故居，显眼地坐落在中街。沿街口而西，过一石桥，再步行约三十多米，即可见一座黑瓦粉墙的大宅院。门额上的题名已被凿去，这自然是十年动乱的遗痕。徽州的明清古宅，大多未能免此厄运。当年被巧妙地用泥灰抹涂而幸存下来、拨云见日的‘大夫第\’、‘天官上卿\’之类只是少数。巴宅门额四边精致而不失圆浑风格的砖雕还十分完好，似乎在诉说这座旧宅经历过三百年岁月的沧桑。古镇上巴宅的风格是兀然特立的。向怡然闲坐在街边的老者打听，果然，周围的房屋都是清末一场大火后重建起来的，而巴宅因为防火墙建得极高，才侥幸躲过这场祝融之劫。我们听了不禁一阵唏嘘。正是龙年初五。老街上行人零落，幽静古朴之中又因满街的新春联而洋溢着节庆的气氛。走近故居，大门紧闭，我们伫立许久，有点失望，正准备折回之际，陪同而来的歙县画家曹迟兄以本乡话向邻家老妇打听，没想到老人热心地带我们转入后门，原来主人下乡拜年刚刚回来，正在后屋休息。我上前自报家门，主人初有些惊异，随即热情地将我们迎进客堂……”

巴慰祖（1744―1793）字予藉，一字子安，号晋堂、隽堂、莲舫，歙县人。官候补中书。汪容甫《巴予藉别传》记：“予藉故富家，生而通敏，眉目疏秀，身纤而皙。少好刻印，务穷其学，旁及钟鼎款识、秦汉石刻，遂工隶书，劲险飞动，有建宁、延熹遗意。又益蒐古书画器用及琢砚造墨，究极精美，罗列左右，入室灿然……”黄左田《画友录》则说巴慰祖“无所不好，亦无所不能。弆藏法书名画、金石文字、钟鼎尊彝甚夥。工篆隶摹印。时伪作古器，脱手如数百年物，虽精鉴者莫能辨。能画山水花鸟，皆工。然不耐皴染，成幅者绝少……”此外巴慰祖还好弈棋、驰马、度曲，真如神仙中人物。巴慰祖家境虽优裕，但他不治生产，遂日益捉襟见肘，以致贫而卒于扬州，年仅五十岁，令人扼腕。

虽然徽州历史上曾涌现出众多杰出的印人，然而他们的印章实物在徽州本土遗存很少，这和他们许多人定居外地或长期在外面交游有关。巴慰祖印章存世量很少，上海博物馆、印学博物馆等有极少的藏品，弥足珍贵。但是相比其他一些印人，巴慰祖幸存在徽州的作品相对还算是多的一位。郑初民丈在世时，曾给我看过他收藏的几块巴慰祖隶书刻帖用版子。其他署巴慰祖款的木楹联也还有一些，比如“徽博”藏“揆往卓今纳我镕范，构基崇宇卑尔炽昌”隶书木楹联。但这些只能算巴慰祖作品的“加工副产品”，不能算作真迹。在“徽博”千余枚印章中，竟有一方署“慰祖”款的象牙多字朱文印，堪称奇迹。孙慰祖先生龙年来黄山时，我曾陪他到原黄山市博物馆看了这方印章，请他鉴定真伪，被确定为原刻。此后，我们还去了歙县博物馆，看了馆藏“莲舫”铜印。“徽博”除了象牙印外，还有几幅巴慰祖款隶书作品。此外，曹迟兄藏有巴慰祖一通手札，不仅书法写得好，所用笺纸也极其精美。

2008年，正在筹建的“徽博”展厅中需三十余幅徽州历史文化名人白描肖像，馆里想请汪家龄先生来画，由我和他联系。当时汪先生身体已查出癌细胞，正在治疗中，但他还是抱病画了这批肖像。后来在布展时发现漏了巴慰祖像，而汪先生已开始接受化疗。时间紧迫，我只好按照闵贞的“巴慰祖像”画了一张巴慰祖肖像。

孙慰祖先生曾写过一篇名为“潘慰祖与巴慰祖”的文章，辨析了一方署名“慰祖”的印章作者是彼慰祖而不是此慰祖。孙慰祖先生是我的老师，我后来接触到数件巴慰祖的作品，还为其造像，此生与慰祖算是有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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