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黄宾虹

雪涅

确切地说，黄宾虹首先是一个美术史理论家，然后才是一个画家。黄65岁时仍以教授美术史为业，72岁时任暨南大学艺术系理论教授，此前一直做讲师。80岁时，才破天荒地在上海举办平生第一次画展。画展几乎由傅怒庵，也即翻译家傅雷操持，傅是黄的拥趸与知音，展前展后怒庵先生极力对黄的画鼓吹、宣传，但很多观者仍是看不懂画，反响平平，宾翁很无奈，说：“我的画是画给五十年后的人看的。”

靳尚谊先生曾依据照片，画过一幅黄宾虹的全身像，画中黄宾虹站着写生，清癯、魁伟，有高山仰止之慨。靳尚谊用西方油画方式画他，其中不无向中国山水画前辈致敬的意思。画家黄苗子也曾对黄宾虹有过一段文字素描，他这样写：“瘦长身材，老是穿着长袍；皮肤红黑，有点像饱经风霜的农民；上唇留着短髭，双目炯炯有神；接待朋友后辈非常和蔼恳切，总是带着笑容，用粗朗的低音娓娓清谈使你和他接触感到终日不倦……”（黄苗子《画坛师友录》）这副模样全然私塾先生，而非大学洋派教授。我不敢设想，宾虹先生在大学堂授美术史课时，会是什么样态。也这般“用粗朗的低音娓娓清谈”？宾虹先生出生在浙江金华，20岁后方回老家徽州歙县，他的口音应以金华口音为主，即便后来混杂了徽州老腔，又入京做中央美院的教授，受京腔京韵的袭扰，但其口音已定，想来变化不大。黄宾虹几乎终身浸润在美术史的研究中，不曾懈怠，他与邓秋枚合编了《美术丛书》，从清代绵延至民国，分四集，共一百六十册，洋洋大观。他的专著《古画微》，至今仍是美术论丛的重要一枝。当然，宾虹先生还是最早以铜板及珂罗版印刷介绍古代绘画的一个人。他的理论虽行文艰涩，文白夹杂，但并不艰深，归结起来一句话：追摹古人，师自然造化。

理顺他的画路，他的绘画创作也基本是按照这个指向走的。有评论家评黄宾虹山水画，说他75岁之前是“白宾虹”，75岁后是“黑宾虹”，中间几无过渡。拿他75岁前后创作的山水画对比，不说泾渭分明，大致如此。之前笔法尚空疏明快，构图、设色、用墨，虽已参差披拂，块垒磊磊，但笔势趋简，润得开，透着清浅的亮度，尚不见那么多浓墨、宿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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