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人我眼中的藏家晨欣

□ 屯溪  李萍  

很早就认识晨欣，记忆里我第一次去他家，是和徽州收藏界的一位女友同去的。那时，他还住在上塘新村，房子不大，他收藏的旧物堆满了一屋，家里显得十分拥挤。

走进他的书房，不得了！赫然入目的是一只只精美的烫酒壶、茶壶和帽筒——如西安兵马俑一样站立在书柜里，一层一层，整齐排列。

晨欣上世纪70年代就涉及收藏领域，80年代后以收藏古钱币、浅绛彩瓷、名人手札、徽州近代名人金石书画为主，尤以收藏“黟山派”开宗大师、书画篆刻家黄士陵（牧甫）乔梓作品著称。著有《宝牧斋随笔》、《玩古经眼录》、《宝牧斋藏品目录》、《黄牧甫金石书画集》、《中国浅绛瓷画》等。

早年，每个星期四,天还没有亮，晨欣就出现在老街一马路的“鬼市”上。他说：逛地摊，就跟海边拾贝相似，只要你去，沉下心来寻觅，多少都会有些收获，只不过大小不一而已。

他是工薪阶层，靠工资和奖金生活，从嘴边省下的钱转手就交到了古董贩子的手里。他说他一直掌握着家中的财政大权，说是没有钱，买东西实在不方便，贤惠夫人也鼎力相助。但有限的资金仍不免让后悔和遗憾的事时常发生。当年一些本该立刻掏钱买下的宝物，曾因为价格原因而错失。

上世纪80年代，他在黟县古董商家那儿见到一册孙廷冕的《石止山房仿汉印谱》，要价100元，因无力问津而失之交臂，至今仍耿耿于怀。90年代，他在黟县见到一副黄士陵对联，要卖300元，因一下子筹不到这么多钱，眼睁睁地看着外地人掏钱买走，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没精打采，就像生了一场大病。还有一次，他在岩寺古玩商家那儿看到一对程友石绘墨彩“兰竹”帽筒，十分喜爱，但对方开出了1.2万元的天价，当时身上现金不够，又还不下价。依依惜别后心有不甘，晨欣问朋友借钱返回再买，谁知已被别人依价拿走，为此他懊悔了好多天。

他说他没有积蓄，一件衣服可以穿十多年，先前的家中也是一样电器也没有。为此，他的好友，丰子恺先生的女儿——丰一吟女士还写信请他多多关爱家庭建设。他回信道：“现在我没有的，什么电磁炉、电冰箱等，以后都会有；而我现在有的，以后别人不一定会有。”若干年后的今天，果真如此。

他把所有的积蓄都拿来收藏徽州先人的遗物了，明清600年，徽州名流无数，他踏遍徽州山水，如一位救火的消防队员，冲进古老的徽州大地，抢救着一件件满是沧桑的铜钱、印章、瓷器、书画、木雕等，几十年下来，他伺候公主一样对待她们，从不把它们当成商品变卖兑现。甚至，他出差到了外地，看到流落他乡的徽州旧物也念念不忘要把它们买回……

晨欣怀着一颗虔诚和敬畏之心追逐着那些逝去的古代徽州名流，追踪他们足迹，造访他们故居，寻觅他们遗物，甚至在时间的长河中打捞他们一段段不被人知的故事。卑微的生命因有人怀念、提起而显得美丽耀眼。

后来，只要见报上有他写瓷器、印章、钱币等玩件的文章，我都逐字认真阅读，恶补这方面的知识，尽管似懂非懂，囫囵吞枣，但的确获益甚多。他的《宝牧斋随笔》成了我床头随手拿起，不断翻阅的书籍之一。

记忆里，他曾送过我两块青花瓷片，说是在家乡黟县乡下拣到的。这两块瓷片现还在我的书橱里，为沉闷的图书添了雅致的伴侣。

毫不夸张地说：他是个徽州文化的保护和传承者。正是他们这样的一些人，让人们从徽州先人的旧物上触摸到徽州文化的根脉，顺着枝蔓，我们与徽州先人的距离拉近了。那些旧物，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那么遥远，又那么亲近。它唤起我们对故土家园共同的记忆，与其说藏家收藏的是旧物，不如说他们收藏的是历史，是文化，是温馨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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