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左)曾经促成梅兰芳的最后一次来济演出
几经周折,周正(右一)促成在抗美援朝中捐献飞机的常香玉来济演出。周正(右)与梅兰芳
本版照片均由受访者提供□本报记者江丹
口述人
周正,92岁,解放初期,曾参与济南文艺界的改造工作,后受命筹建山东剧院并担任首任经理,促成梅兰芳、常香玉等名家来济演出。
济南解放初期,旧有的剧场、影院、茶社需要接受组织改造。在那个特殊的时间节点,这座城市的文艺正在经历一种未曾有过的风貌变化,跟着时代踉跄前进。周正作为一名管理工作者,参与了这场文艺界由“旧”到“新”的大变革。
“国泰电影院的机器设备很古老,只能演无声电影”
济南解放,我在(军管会)文教部,它下面设了几个处科,有中教科、初教科、社教科。那时科长都是团级干部,都是处级的科长。我分到社教科,社会教育。
我们社教科有4个人,一个年纪大一些,叫马次堂,有一个叫李鸿清(后任济南市文化局长),还有一个叫李同甫。马次堂是原来济南老地下工作者,为人很善良,是很有智慧的人,很有修养,他对我特别爱护。说起来我是主持社教科的工作,但是好多事情我叫他弄,他对我很尊重。我很怀念他。
李鸿清是寿光人,他在家乡是干小学教育的,这同志很勤快,工作也比较扎实,(我们)关系都不错。李同甫虽然也有知识,但他从前拉胡琴,思维受一定影响和限制。上面有交代,一定要记得“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对他们也有要求。有时他单独行动,到剧场、剧院里去,抽烟、喝茶,我们都限制他。我说,同甫同志,到那剧场之后拒绝一下,喝个白水不是不可以,尽量避免抽烟,更不能吃饭喝酒。这是关怀和爱护的问题,他觉悟程度有限,和那两位同志不一样。总之我们四个人合作得挺好,这是社教科。
以后逐步开展工作,到各个戏院、电影院等娱乐场所,有时看节目,有时听听反映,做些社会调查,了解情况。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影院、戏院、茶社的分局布点都初步掌握了。比如说大一点的、有点影响的北洋大戏院,大观园的叫第一剧场,新市场的叫天庆戏院,大观园电影院北面那个叫新新舞台,大观园南面还有小剧场,到现在名字想不起来了,剧场不大,一次盛300来人。经三小纬二路那里有一个电影院,叫小广寒电影院,狗不理包子铺的那个地方有一个国泰电影院。国泰电影院的机器设备很古老,只能演无声电影,没有设备(播放)有声电影。
还有晨光茶社,共和厅茶社。茶社顾名思义,说是喝茶,实际在那里表演唱,它不是卖门票,门口有人迎进去以后坐下。唱一段停下来,拿着一个柳编的小筐子,到人前收钱。有钱的扔几个,没钱的仍可以继续坐着看,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也表示感谢。还有青莲阁茶社,和大观园的茶社内容基本差不多,也是唱歌、唱戏,在二大马路西首。它的业务情况就不如大观园了,大观园繁华。说到背景,商场离不开文艺团体、文艺组织的活动,它们互相支撑,有市场就人多,有茶社才有观众,都是为了求生计,想尽各种办法增加收入,解决生活问题。
“是资本家的话就成对立面了,他拿钱是剥削,矛盾激化就不好办了”
展开工作以后,(对剧场、影院、茶社)进行收编。当时我们有组织地改造旧艺人,研究起草方案,搞试点,(改造后的剧场、影院、茶社)不是私营管理,而是集体管理,民主领导。
定好以后,拿第一剧场试点。第一剧场的成员里面,名演员不少。孟丽君、孟丽蓉是姊妹俩,孟丽君这人多才多艺,她曾经和马连良(唱老生)配戏,不仅在国内唱,还在国外唱过。青衣、花旦、小生、老旦、彩旦、武生,她都能演,真了不起,样样通,样样精。韩少山唱余派老生,一个唱花脸的叫李传明,一个唱武生的叫马文宽,还有陆少楼。还有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唱小花脸,叫耿永奎,他是北京人,才艺比较高,口词好,演小花脸得口词好,内心感情戏表达好。
收编就要进行教育,介绍集体领导的优越性,可是具体问题来了。孟丽蓉的父亲叫孟福田,第一剧场舞台上的道具、布景和一部分服装,还有连椅,都是他投资的。他不是场主,投资这些之后拿钱收份子。当时引起矛盾来,有群众反映他拿太多。他们说他是资本家。那时我水平也有限,是不是资本家也拿不准,是资本家的话就成对立面了,他拿钱是剥削,矛盾激化就不好办了。这种情况我得请示领导,这个问题得慎重,用调和的办法,尽量避免成对立面。如果(孟福田)是资本家,孟丽蓉怎么办,得划清界限。他们是父女,他是她爹,他能和他闺女划清界限吗?矛盾不好处理。
当时我也冒着风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先做孟丽蓉的工作,不能轻易说“你爸爸是资本家”,不能这么说。就说分成不太合理,比例调一调。她待我很尊重,说这事好办。说是减少,以后就不收钱了,但是吃饭的钱要保证。后来,李(澄之)局长说我这件事办得很好,鼓励我。现在来说像笑话,他的那些东西,连椅能值多少钱,那些服装也都是些旧服装,没有多少钱。他得依靠(那些东西)吃饭,没别的办法。
第一剧场真正的资本家是场主张焕德。他以后被镇压了,反革命,家里搜出一支手枪。那期间,我住在大观园电影院上面,那个地方很乱,很不安全,里面(有)干过国民党的,干过伪军的。我和警备区的人讲,你们是不是得加强措施。他说,公安便衣也好,公开的(警察)也好,警备区的也好,三班倒换着巡逻。
第一剧场改造后确实不错,它营业情况也好,先形成组织,然后民选团长,后来改名成大众剧场了。这名字是陶钝起的。他不姓陶,这是笔名,后任(中国)曲艺家协会主席,他是写文章的。
“关了不演,说起来好办,班底子我们得负责安排”
我去了解情况,各剧场、茶社、电影院都登记,地址、场名、社名、经理、从事什么职业、里面多少人、年龄、性别都有。
北洋大戏院在长江以北来说比较有名气,它的经理是马寿全,这人外表看起来像个大资本家,实际上是穷光蛋一个,穿得很有派头,很讲究,我一去以后,这人把我看成领导,我不习惯,咱接受不了这一套。
(北洋大戏院班底子里面)唱余派老生的范季高,唱青衣花旦的李凌云。另外还有孔婉华,她是有名的金嗓子,她不固定,哪地方出高价就到哪去了,有时来有时走,到外面演出三天就回来。还有唱花脸的张鸿奎,还有唱武生的袁金凯,唱刀马的陈金彪。还有一个管事的,唱女老生,叫王锡恩。用他们的行家话,这是班底子,请两三个演员,班底子配合着就演出了。北洋大戏院演戏是京派,以唱为主。大众剧场有海派味道,它主要靠灯光布景道具这一套。
好几个省剧团没有演出场地,大众剧场进不去,职工电影院进不去。发现北洋大戏院是敌产,就收回来。
时隔不久,突变。济南市公安局下命令,停止营业。北洋戏院早就要坍塌,危险,观众看戏塌了以后出事故不得了,就关了不敢再演。关了不演,说起来好办,班底子我们得负责安排。
这就为难了,太难了。文化局办公室主任交代我,这事要处理好,主要是怕人发生意外。班底子有四五十人,茶房有二三十人,加起来将近一百人。我先登记,人名、性别、籍贯、身体情况、文化情况。那时还没有劳动局,不经劳动局,到处找关系,安排人。那些单位对我还不错,省计委安排了、省统计局安排了,齐鲁医院安排了,省文化局也安排了,(被安排的茶房)打扫卫生(总)行吧。还有一批,既没有劳动力,又没有文化,这帮人最难处理了。我就和领导讲讲,拿点钱让他们做点小买卖,守个小摊子,拉个地排车也行,总得有个收入生活。班底子问题也不少,像范季高、李凌云这些,一个也留不下来,都走了,想留他们也留不下来,他们技术水平高。能走的都走了,不走的没办法,留下的(要)文化没文化,(要)技术没技术。戏校里面、省吕剧团里面、文化局里,还有文联,到处都安排人。
那时候(节目)都审查,有好些不能演的。《四郎探母》、《斩经堂》都不让演。《锁麟囊》也不让演,叫阶级调和论,《四郎探母》是投降主义。因为国民党撤了以后,造了好多谣言,在老百姓特别是艺术界,对共产党了解不多。那个时候宣传爱国主义,要有阶级观点,宣传无产阶级和劳苦大众,这是一个过程。像谢大玉也好、杨立德也好,他们的山东大鼓、山东快书,当时很有进步思想,有积极意义。我很怀念这些老艺人。
后边加上几句话,因为年纪大,记忆力衰退,情节上面有出入,请广大读者谅解。记忆中的老人们,尚健在的,祝他们健康长寿,已故去的,表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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