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大院与“泰和祥”

□朱晔

季元春就在戏园对面摆摊卖糖果、瓜子。寒冬腊月，冷风刺骨，季元春被冻得手脚发麻，甚至不能包瓜子，好心的顾客干脆自己动手。

五里沟东街有座颇具特色的院落，老住户都叫它“季家大院”。古朴典雅的大门楼前是条石板小路，门楼檐下两侧各有一方精美砖雕，左边“鹤鹿同春”，右边“喜鹊登门”。大门里边有二门，两门之间有丛枸杞盘旋而上，窜过房檐形成棚盖，夏秋之际绿荫扶疏，走进大门让人顿感清凉。每到初夏，院里的三棵石榴红花绽开，红红火火。当年院里养着荷花、金鱼，整个院落虽不豪华，却清幽别致。六年前棚户区改造时季家大院面临拆除，许多民俗专家为之奔走呼吁，也未能停止推土机的轰鸣，只留下照片和几多叹息。

季家大院的主人，是已被尘封的“泰和祥”糕点杂货店掌柜、时人称为“季四爷”的季元春。

城里人居家过日子，少不了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点心零食，经营这些的就是“上至绸缎，下卖葱蒜”的杂货店。一百多年前济南老城区杂货店星罗棋布。清朝末年西关一带成为商业中心形成“五大行”，其中之一就是无所不包的杂货行。那时经营杂货批发的有“泰来栈、恒聚栈、致成栈、裕成栈、复兴栈”五家龙头老大，零售店则有“乾德和、乾德祥、公祥、春和”，“乾德和”后来号称“杂货王”。

清光绪中期，年幼的季元春就随父母从历城董家季家寨迁来济南，在王府池子、曲水亭一带帮着父亲卖花生艰辛度日。后来转移到魏家庄、三里庄等处继续摆摊。上世纪初济南开埠，众多商家纷至沓来建厂开店淘金。而立之年的他落脚经一经二路之间的纬五路，开始独立创业。那时胶济津浦铁路已经开通，纬五路北段日益繁华，北有“泰丰楼”饭庄，南有“又一村”饭店，多家银号比邻。1907年开业的戏园子“庆商茶园”也在这条街上，红极一时的白玉昆、黄桂秋等许多名角都来这里演出，夜晚戏院门前人头攒动。季元春就在戏园对面摆摊卖糖果、瓜子。寒冬腊月，冷风刺骨，季元春被冻得手脚发麻，甚至不能包瓜子，好心的顾客干脆自己动手。他脾气随和，诚实待客，几年工夫竟成了气候。

新开业的“泰和祥”，门面大，经营品种也多了。店里不仅卖瓜子、糖果、纸马香火，还卖糕点。经二纬三路东有“泰康”、西有“上海食物公司”，出售西式糕点，再加上“聚明斋”经营京式糕点，竞争十分激烈。季元春收揽人才，聘请业务精通的“四大天王”分别执掌财务、经营、采买和食品制作，使店铺管理井井有条；为鼓励20多名店员勤奋敬业，除了发放较高的工钱，还给多人买地盖房。因而全店上下一心，经营蒸蒸日上。上世纪三十年代后期，季元春让位儿子季树仁。少掌柜子承父业，恪守父训，一如既往的体恤雇员，“泰和祥”店泰、人和、生意呈祥。尤为难得的是，一些店员和季家不仅友谊终生，店东和伙计的后人也世代相传，成为通家之好。

扬长避短是成功妙诀，季氏父子深悟此道。他们看清“泰康”、“上海”两家的西式糕点价格较高，就主营老济南人爱吃、价格较低的长寿糕、百子糕、到口酥、蜜食、月饼等，同时自制汽水和罐头，争得了一席之地。季元春诚实守信，口碑极好。那时城顶有个食品批发市场，店里去那里进货，不管是否带现钱都能提走，回民货主说：“季四爷要货，甭管有钱没钱，拉走就是！”由于他们店的糕点接地气，合口味，每逢年节或娶亲嫁女，十里八乡的人纷纷赶来，成十上百封地购买。一时脱销，掌柜的就把留作家人吃的拿回店里，满足顾客需求。改革开放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位台湾来的老者来到五里沟，从小住在这里，这些年做梦都想吃上这一口。可惜泰和祥已经改头换面，物是人非，老人只好怏怏离去。

泰和祥真的那么火？赚来的大把银两就是最好回答。上世纪三十年代前后，季元春在三里庄、南关、东南关为三个兄长各买一座四合院，置办21亩两处坟地。还在五里沟东街买了一亩多地，请人设计了四合院。新宅的黑漆大门外包铁皮，门外镶嵌着红底黑字的门联，上联“近雅鸿禧”、下联“丰迎骏福”、横批“德者福基”，很是气派。

如今季家大院已成过眼烟云，可“泰和祥”店面却依然存在，它成为手可触摸的“立体历史”，给后人留下许多故事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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