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座山

□张中

说起济南的山，人们自然会提起千佛山、五峰山、鹊华山，然而在我，最难抹去印象的恐怕就是燕子山了。

我在燕子山上当兵，从新兵到老兵，整整六年漫长的岁月。记得初识那山时，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我跟随部队背机枪爬上去的。山高高的，树木葱郁，林间小鸟啁啾啼鸣，阳光披在身上，融融暖意把乍暖还寒的心情驱逐一边。上山是为了练习战术，而不是为消遣，我是副机枪手，练习低姿匍匐时身体不得高于三十厘米，胸脯稍离地面，左手臂扒着地面，右手拿着机枪前进，光动作就十分难做，还要速度快，其难度就可想而知。然而，当兵有句话：“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为了练好本领，便来来回回地在班长的口令下迅速地爬，一趟两趟三趟，整整爬了一个晌午。当低姿匍匐的动作练好时，膝盖和胳膊被山石(破了皮，血渗透了军装。

后来，部队营房搬到了燕子山的半山腰上，我住一中队，出门就是燕子山的西坡，平常上山的机会就多了，尤其在夏天，黄黄的枣花红红的枣漫山遍野的时候，我就在山上觅到不少乐趣。因为山枣与家乡的红枣相比，个头小而好看，多了一份酸少了一份甜，我便以为家乡人是从没尝到过的，就抽空在营房边的山坡山摘了满满一军用书包，分别寄给家乡的亲人和老师。他们尝过山枣，回信还问这是什么地方结的枣子，真好吃。

燕子山上的枣子不光好吃，战友之间的事情也让人难忘。我们连队的迎春、平亚两位战友，他俩个头不高，工作却不含糊，分别已有二十多年了，至今我还时常想起他们。迎春是个老实兵，在部队三年没有大声说过一句话，一张口笑容菊花般地开满脸。还总是和你亲亲近近的兄弟似的，以致临走时，许多战友都说：“迎春这样的战士，真是一位好兵。”而平亚是迎春的老乡，他是那茬儿兵“臭名昭著”的战士，活干得不少，就是有一个倔脾气，快言快语啥都不怕。有一次他偷着跑出营区喝了酒，回到连队就闹事，结果在中队大会上被点名批评。可我却不忘不了他，因为他身手敏捷，在我们同年兵中他的军事动作最好，就说军体练习单杠吧，别人第三练习还不会，他已经把单杠的第六练习大回环玩的嗖嗖的，像一只缠绕着单杆上下翻飞的小猴子，看了叫人眼馋，大队长对他也高看一眼。平亚在工作中也从不挑肥拣瘦耍小聪明，记得一次在山上营区干活，他握铁锨的两手(出了血泡，还一个劲地带着兵们干。当他从部队复员回家的时候，从没掉过眼泪的平亚却哭了，呜呜地边哭边抱住我说：“中军，你在部队好好干。”

后来，我算是燕子山那支部队最老的兵了，默默无闻地把六年青春捧给了那座山。斗转星移，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部队的营房早已搬迁，改建成了大片的居民区。然而，想想我从燕子山上脱下的那身橄榄绿军装，想想那小小的酸甜的山枣，心中油然升起难言的眷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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