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记忆的传承与发展

□武志伟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南宋词人辛弃疾在《青玉案·元夕》一词中,描述了当时的元宵佳节,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在满城灯火中尽情狂欢的景象。而对于如今生活在泉城济南的人来说,元宵节赏灯也已经成为欢度春节的一个重要事项。趵突泉灯会,以及各街道办事处、居委会组织的花灯展,勾勒出满城的火树银花。流连于光影交织的灯海,我们不仅感受到传统文化的底蕴,更看到了古老节日的新内涵:借助富有创意的文化载体让传统“活”起来,年味儿的现代气息更重了。

从浩如烟海的文史典籍中,我们可以一窥元宵灯会所承载的历史底色。根据《周礼》《礼记》等古籍记载,燃灯祭神最早可以追溯至先秦时期的庭燎祭天仪式。而后汉武帝设“太一神”祠坛,于每年正月上辛(初八)以灯火祀之,从而确立了相对稳定的燃灯日期。历东汉,经魏晋南北朝,到唐宋时期,元宵赏灯已蔚然成风,文人骚客也留下了诸多如“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等脍炙人口的诗句。再到明清,随着城市的兴起与发展,元宵节再度流行,“灯市”成为市井生活的重要章节。即使在偏远地区,只要是汉族聚居地,便是“花灯烟火照通宵,锣鼓杂耍闹达旦”。

置身于如今的元宵节灯会中,我们更能感受到这一传统仪式的现代活力。一方面,是花灯内容的创新。以济南趵突泉灯会为例,近几年来的花灯,除了“龙凤呈祥”“生肖闹春”等传统民族文化的象征与代表之外,更借助光影新技术着重突出济南当地的自然风情与人文魅力。2017年趵突泉灯会的主题是“凤舞吉祥,春满泉城”,精美绝伦的灯组与云雾润蒸的泉水奇观巧妙地融为一体,让人流连忘返。全场最长的花灯是27米的“礼义仁智信”灯组,在光与影的交汇中再现了山东的君子文化。2018年的主题则是“灯灿·泉旺·湖山新”,重点打造水上区域,以更好地展现泉城光影与济南文化。长达40米的“龙腾泉城”灯组,展现了泉城人对新年美好生活的祝福。泉因灯而璀璨,灯与泉共辉煌。光影变幻之中,游人们再度领略济南文化的脉络。

另一方面,则是灯会形式的创新。借助现代性的艺术产品,先进的灯光、信息技术,以及鲜活的文化形式,融创意性、技术性、互动性为一体,元宵灯会为民众提供了沉浸其中、感受文化母体的机会。2017年的趵突泉灯会首次通过编程技术,打造了五彩变幻的灯带,将游客引领至流光溢彩的彩虹世界。作为对“跑马灯”的创新性发展,灯组的设计也更为突出“动”感,展现了“映光鱼影现,转影骑纵横”这一光影交错的美感。在2018年的灯会现场,除了赏花灯,老年人可以听戏曲、猜灯谜,年轻人可以参与游戏抢红包,孩子们可以看洋片。而且,人与花灯的影像互动也成为了现实。“国粹生香”京剧花灯利用摄像头捕捉游客的面部表情,再将其编码转换为私人订制版的“京剧头像”。多样的形式满足了全家老少逛灯会的需求。在对民俗文化的创新性发展中,艺术与文化实现了最完美的对接。

文化是民族的血脉与精神家园,这一点在民俗节日中体现得尤为生动。充满活力的元宵灯会给我们提供了回归传统的机会,更让我们通过回归传统来确认自己的文化身份、树立民族自信。赏花灯、猜灯谜等民俗,都是人们情感与愿望的表达形式。闹元宵这一集体狂欢有两项重要的功能,一是借由“人烟凑集”将个人与他人、社会联系起来,用直接、真切的面对面互动来建立、牢固共同体意识；二是充分调动起最饱满的情绪与最美好的情感,在花灯锦簇中辞旧迎新,感恩先人,祈福纳祥,欢庆国泰民安。这两点,既是元宵灯会的精神核心,更是中华民族抹不去的文化情结。它对外塑造了中华民族的文化身份,对内强化了中华儿女的文化认同。

自从元宵节被列为第二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以来,这一传统节日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元宵灯会也变得越来越热闹。以前的元宵节,以烛为源,以纸为罩,以星星之火点亮整个夜空。如今的元宵节,则借助现代化的光影手段、创意性的文化形式,实现了传统与现代的“混搭”。其在展现现代活力的同时,在传承文化记忆、展现地方特色等方面发挥的功能也越来越显著。所以说,文化记忆不能只传承,更要求发展。只有做到传统与时代并行、传统与创意并行、传统与技术并行,才能让民俗不被传统所困,求得更好的发展。

(作者系山东社会科学院当代宗教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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