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话长说“毛体字”（一）

毛泽东 ▲毛泽东的作品

东门亮

毛泽东的书法作品，有楷书、行书和草书。被公认为“毛体”的主要是行草。毛泽东的各种文稿手迹，如今公开的不少，中央档案馆的117件毛泽东书写的古诗词手迹均可查阅。公开出版的书法作品有450多件，主要是手书自作的诗词，手书古人的诗、词、曲、赋，题词和信函等书法作品。

毛泽东8岁开始读私塾，那时都用毛笔写字。在毛咏生、周少希和毛宇居先生的辅导下，他对如何写好一手毛笔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据考证，先生最先教他临摹的是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帖。后来他又学王羲之的《兰亭序》，只要发现了自己喜欢的字帖，他都认真临习。13岁时，父亲不让他读书了，在家劳动了两年。晚间父亲要他记账，他便把记账当作练字的好机会。复学后，直到上湖南第一师范，在老师和同学中，都公认他的字写得出类拔萃。同学们向他取经，他毫不保留地说：“字要写得好，就要起得早；字要写得美，必须勤磨练；刻苦自励，穷而后工，才能得心应手……学字要有帖，帖中要发挥。”他还告诉大家：开始学书法时，可以先看《千字文》贴，多看多记，还能学到一些东西。《千字文》里面讲到的有天文、地理、矿藏、植物、历史、修养，能背下来就差不多了。看个十遍八遍就能背下，不要急，一步步慢慢来。还可学《标准草书》，就是于右任编的本子。

关于“毛体”的形成，毛泽东女儿李讷说：“据我所知，老人家早年学书法是从欧阳询的楷书开始的，后来专学颜体、魏碑。行草书喜欢学王羲之、王献之、孙过庭、怀素的。”

毛泽东自己说：“各个体我都研究过，我都不遵守，我写我的体。”他说自己的诗词是：“我的兴趣偏于豪放，不废婉约。”他的书法同样如此。1959年，毛泽东在济南视察期间，时任山东省委书记的书法家舒同知道他喜欢观摩寺庙的对联、碑文，特意陪同他到郊区一座寺庙参观。在寺庙里，毛泽东向舒同讲了自己练习书法的经历。他说：“我练字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21年以前，打下书法基础；第二阶段是建党后到抗战爆发，由于流动性和严酷斗争环境，留下的作品不多；第三阶段是1938年到1949年，我用文房四宝打败了国民党的四大家族；第四阶段是进北京城以后，全国人民兴高采烈，我的书法也就欢快飞动了。”

1959年10月，毛泽东让秘书从故宫为他借了20件草书字帖，其中有明代大书法家徐渭、张瑞图、文征明、董其昌、王铎、解缙、张弼、傅山的作品。他阅读解缙草书手卷时说：“我就喜欢这类字体，是行草又有一定的内容的书法，这样既学写字，又读诗文，一举两得。”

毛泽东除了博览名家群帖，为了规范草书的写法，他还经常翻阅《草诀要领》和《草诀百韵歌》等古人选编的草书规范帖。

1964年12月12日，毛泽东想看历代的各种《千字文》字帖，工作人员为他找来了王羲之、智永、怀素、欧阳询、张旭、米芾、赵孟頫、宋徽宗、宋高宗、康熙、于右任等古今书法大家的作品，除了魏碑，楷、行、草、隶、篆五体齐全，其中草书字帖最多。

毛泽东一生学习过多少字帖？从现存的资料中可以看到，毛泽东不仅临摹古代欧阳询、颜真卿等名人字帖，还收集无名的但功力深厚的佛家写经、民间对联、题匾和碑文，进行揣摩。毛泽东所存的拓本及影印本碑帖共计600多种，有400余种他读过，无论在京还是外巡还是出国，那套《三希堂法帖》都在他身边。史料表明，毛泽东至少研读过王羲之、王献之、宋明帝、智永、欧阳询、颜真卿、张旭、怀素、李邕、孙过庭、贺知章、宋徽宗、宋高宗、黄庭坚、赵孟頫、董其昌、文征明、王铎、张弼、解缙、傅山、康熙、于右任、沈尹默等20多位古今书法家的作品。

毛泽东是如何读帖的呢？韩桂馨在《毛泽东热爱书法艺术》一文中，记录了毛泽东教她读帖说过的话：第一要多看帖，第二要多练习。写多了就熟了；你要反复看、反复记。等到帖的内容能够快记下来时就更熟了；记字的结构、造型、行笔、章法；对字帖要学它，又不全学它；学得又像又不像，要发挥你自己的特点。文章还写道：“主席指着手中的字帖说：字的结构有大小、疏密，笔画有长短、粗细、曲直、交叉，笔势有虚有实、动与静，布局上有行与行间的关系、黑白之间的关系。你看，这一对对的矛盾都是对立而又统一的，既有矛盾又协调统一。中国的书法充满了辩证法呀！”

有幸在毛泽东指导下学习写毛笔字的工作人员，对当时的情景，个个都铭记在心。徐涛回忆：毛主席平时看碑帖从不动笔，只用手指点画临写。写字时从不看帖，也不把帖翻开放在手边。毛主席教我：看帖时要记住字的结构、造型、行笔、章法，要像熟悉一个人一样，记住他的高矮肥瘦，还要记住他的五官特点，人有相貌、筋骨、精神、神韵。学帖最初要照原样写，以后写熟练了要仿其形、取其神，就像人有精神、个性，有的雄伟豪放，有的潇洒秀丽。学写的字不可让人看了感到松散、柔弱，当然写字也不要刻板。要有自己的个性，对字帖要学它，又不全学它，学得又像又不像，要发挥自己的特点。如果每个人的字都和字帖或是某人的字一模一样，书法就停滞不前，没有发展了。

众所周知，毛泽东草书成就最高，但他学习草书的时间可能最晚，因为在公开的1957年以前毛泽东手书文稿中，未见草书手迹。上世纪60年代之后，他的草书作品才轰动天下。很多人都知道毛泽东的草书脱胎于钱和尚，但使他对草书产生浓厚兴趣的，不是钱怀素，而是王羲之。这是他教身边工作人员韩桂馨学书法时亲口说的：“我对草书开始感兴趣就是看了此人的帖产生的，他的草书有‘十七帖’。” 韩桂馨回忆：“主席有一次曾跟我说过，王羲之当初跟卫夫人学书法，也学张芝的草书，能博采众长，也有他自己的风格，笔势流畅，秀丽多变。我就喜欢他的行笔流畅，看了使人舒服。”

毛泽东接触到怀素的《自叙帖》《论书帖》《苦笋帖》之后，情有独钟，爱不释手，百读不厌。跟随毛泽东多年的田家英同志认为，毛泽东的草书和怀素的《自叙帖》有四点相同的地方：一是笔画都较细圆；二是字形都较大；三是在大草的布局上，都采用了行行逶迤、翩翩恣肆的写法；四是“神”上很相似。毛泽东热爱怀素的狂草，但他又不拘泥于此，而是勇于创新，逐渐形成了自家的“毛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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