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墓“打假斗士”推出中国首部民国盗墓史专著，倪方六―――山东首创“绝命咒语”反盗墓

□本报记者 钱欢青

国内首部民国盗墓史专著――― 《民国盗墓史》，最近出版上架，该书第一次对民国年间发生的重大盗墓事件和出土文物的流失情况，进行了全面、系统的调查和追踪；第一次研究、总结了一直流传于民间的盗墓黑话、盗墓信仰、盗墓秘术等方方面面的内容，填补了史学界的多项空白。

《民国盗墓史》一书的作者，是中国著名盗墓史研究学者倪方六，他也是曾经轰动一时的曹操墓打假事件中的“打假斗士”。民国时的盗墓情况

如何？曹操墓打假事件有没有新的进展？记者近日对其进行了专访。

民国时期是中国盗墓史上又一高峰期

记者：民国时期盗墓现象有什么特点？

倪方六：民国时期是中国盗墓史上又一高峰期，出现了许多以往没有过的盗墓新现象，如盗墓利器洛阳铲、短柄锄的发明、军事炸药的使用，都是民国盗墓者的“专利”。

记者：《民国盗墓史》分两册，主要内容有何不同？

倪方六：一卷内幕，一卷秘术。内幕卷主要讲发生在民国时期的盗墓事件。秘术卷主要是讲民国时期一直到现代仍在盗墓圈内流行的“盗墓文化”，如盗墓圈使用的语言(黑话)、盗墓者的信仰习俗、盗墓寻宝的种种秘笈、潜规则。另外，《民国盗墓史》还首次聚集“洋盗墓贼”群体，这也是中国学者第一次将洋盗墓贼纳为研究和调查对象。这些洋盗墓贼往往以学者、友人的身份，以交流、探险、考古的名义，在华开展形形色色的盗掘活动。如英国人斯坦因，在西域盗墓时，甚至连裹尸布都不忘带回欧洲；加拿大主教怀履光6年间，在洛阳挖了8座东周王陵；而最疯狂的是“邻居”日本人，他们连中国人的古尸、遗骨都要盗走。

山东创造了中国最另类的反盗墓手段

记者：有盗墓的，就没有人想出反盗墓的手段吗？

倪方六：反盗墓手段可以分虚、实两招。“实招”是主动型反盗墓，但这会增加反盗墓成本，帝王将相、达官贵人可以设机关暗器、挖地河陷阱、造阴阳墓穴，对于普通人根本做不到。于是便有了被动型反盗墓手法，此即虚招，如咒语暗示、留言恐吓，希望通过心理作用，让盗墓贼放弃盗墓。

1980年，在山东金乡县便发现运用虚招反盗墓的实例，发现了一方“禳盗刻石”。此墓位于鱼山村附近的一处山坡上，是块压槛石，农民开山采石时发现的。这是迄今发现的意思最明确的反盗墓“虚招”，上刻―――“诸敢发我丘者，令绝毋户后。疫设不详者，使绝毋户后，毋谏卖人毋。”用现在的话说，大概意思是，谁敢盗我的墓，我叫他断子绝孙，即使无意坏我的墓，也会遭到报应，希望不要出卖我，不把这事告诉别人。这块禳盗刻石推测出自汉代中期墓葬中。后来在该地又发现了一块类似的“禳盗刻石”。

这个发现在盗墓史上意义重大，这是到目前为止，唯一指向明确的人文反盗墓手段，也是俗称的“绝命咒语”式反盗墓手段。这样的手段，在埃及法老的陵墓中发现过，之前中国光有传说，不见实物。山东发现这个反盗墓石刻填补了一个考古空白，可以说是破天荒的。当然，这也反映出过去山东境内的盗墓现象很严重。

民国时，山东盗墓贼属北派，以鲁南帮最有名气

记者：盗墓是不是也分帮派？

倪方六：民国时期，盗墓活动可分为十大圈系：分别是辽沈帮、热河帮、昌平帮、洹洛帮、雁北帮、关中帮、鲁南帮、长沙帮、江宁帮、岭南帮等。需要注意的是，过去各地盗墓帮系的活动范围，并不因行政区划来定，而是依当地传统习惯来决定各自的地盘，如鲁南帮，苏北的徐州、连云港一带也是其活动范围。鲁南帮属于北派。

记者：帮派里怎么解决黑吃黑的问题？

倪方六：十个盗墓贼十个贪财，所以私吞赃物的现象并不鲜见，圈内黑话叫“吃私”。吃私与土匪圈内“吃黑”、“黑吃黑”，是一回事。为了防止有人吃私，盗墓团伙内部都有很多可怕的规矩：若吃私被同伙发现了，下场会很惨，往往要被弄死。在民国时期北平一带的盗墓贼中间，处理吃私者的办法是让其“成地仙”，即活埋；把同伙弄死在盗洞或墓穴里，也称为“活种”。山东境内盗墓贼之间也存在“活种”现象，在现代考古中已发现盗墓中有非正常死亡骸骨的事情。

为写书多次进盗洞

记者：写盗墓的书是不是要采访很多道上的人？

倪方六：我和很多盗墓分子有交流。当然，这个交流是秘密进行的，是难度很大的。得由中间朋友引见，否则不可能“交上朋友”的，想采访更不可能。见面时，大家就是以朋友的方式喝茶喝酒，对方知道我的身份和用意，我也知道对方的身份和担心，但都不说破。有时还会请他们做向导，带我一起“考察”。现在，我与他们都成了朋友。

记者：你写盗墓，自己进过盗洞吗？

倪方六：我很想去“体验”一回，但我知道这是犯法的，我不干。可不能像有位女作者，为了写卖淫小说、了解性工作者群体生存状况，自己去做小姐。但盗洞我肯定进去过，而且不止一个，仅2011年便钻过几十个盗洞，各地废弃的盗洞很多。

记者：进盗洞不害怕吗？

倪方六：当时不怕，但事后还是怕的。为什么？因为我都是一个人进行野外考察的。万一墓穴塌了，就被活埋了。

挺曹派、反曹派一直在暗中较劲

记者：现在媒体上几乎见不到曹操墓“打假”的消息了，这事儿有什么进展吗？

倪方六：其实不是没有动静，而是双方都在暗中较劲，前不久还有挺曹派人士到苏州，鼓吹曹操墓是真的，还有，河南、安阳一直在为“曹操墓”申报国保单位活动。

从我了解的情况看，曹操墓确实涉嫌造假，急于证真的行为十分明显。有的已公开的出土文物来源有问题，并非考古队员挖出来；还有的以前从西高穴盗出来的东西上缴后“不见了”。但由于目前还是孤证，需要作进一步调查。吸取上次教训，目前“打假”不再急于求成，短时间内想一下否定，也不可能，挺曹人士也不甘心，这会让整个中国考古界丢脸，所以难度非常大。具体也不方便多说，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大家心里都清楚，现在考古界对“曹操墓”的真假都有自己的看法。

需要透露一下，不排除再举办一次曹操墓打假学术论坛。本来去年美国加州大学决定举办的，但挺曹派、包括考古队长潘伟斌、挺曹第一专家刘庆柱在内，均拒绝出席。具体最后是怎么流产了，不知何故。

甲骨文是山东人最早发现，也是最早开始造假

记者：我从你的书中注意到，你说甲骨文和山东人特有渊源。

倪方六：甲骨文最早被认出时间，主流说法认为，在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时国子监祭酒、金石学家王懿荣，从北京宣武门外菜市口中药铺达仁堂买来龙骨，王懿荣发现龙骨上刻有文字。经考证，为商代文字，他因此成为识卜辞、收甲骨的“第一人”。王懿荣是山东人。

另外要提一个名叫范春清的山东人。范春清是潍县范家庄人，范春清与王懿荣、刘鹗、端方均有往来，特别是王懿荣，视范为座上宾。范春清本是农民，后来受潍县大收藏家陈介祺影响，卖了田产，到潍县城开了个古玩铺。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隆冬，范春清安阳“买古”。兄弟俩来到“古多”的小屯村，远远望去，村外田上坡上都是人。上前一打听，原来大家都是在刨“龙骨”。因为有药铺收购，当地人农闲时便到处寻刨这种“带字骨头”，送药铺换钱。有一个细节是，当时甲骨并不好卖，特别是带字的更没有人要。范春清是倒腾古玩的，有很强的“文物意识”，他觉得这些“带字骨头”应该有来头，便花了千把块钱，收购了四五十枚。为防止秘密被别人知道、多赚点钱，“贩卖甲骨第一人”范春清先后干了两件不厚道的事――― 第一件事是，隐瞒了甲骨的真实出土地点安阳，而称是邻近汤阴县出土的，把王懿荣、刘鹗等一班甲骨大师都忽悠了，他们到死都不明真相。此举甚至把日本人也骗了，日本最早一批甲骨文研究者，全都认为甲骨是“汤阴产”。范春清做的第二件不厚道的事是，伪造甲骨卜辞。甲骨是有限的，带字甲骨更有限。收不到的情况下，范春清动了奸心，他花重金雇请高手伪造甲骨，这也是甲骨伪造的开始。“贩卖甲骨第一人”由此又成了“甲骨造假第一人”。由于当时古玩市场上还没有出现过赝品，没人会想到甲骨会有伪造的事，范春清因此狠赚了一笔。范春清开启了甲骨造假之风，此风很快刮到产地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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