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与他所爱的四川古镇

本版配图选自季富政《乡土建筑钢笔画》

“古镇空间的特征便是静美，房屋与自然环境处得相安无事，显然那是时间和空间漫长结合的结果。什么地方多点少点都不行。”

——季富政

“巴蜀小镇依赖江河生存，不尽都在大江大河岸畔。历史上生态的良好，使边远支流河床泥沙淤积甚少，于是船只可溯流而上直到很偏远的山区，那里的场镇应运而生。恰逢公路的发达又把它们抛弃了，于是因祸得福，保留了一个个古典纯度极高的乡土人文形态。一镇如一家，相互尽熟识。几百年下来，一部周全翔实的社会史就在那里写成。” ——季富政

5月18日，西南交大教授季富政去世，享年76岁。成都的学术圈和文艺界都纷纷缅怀这位有“四川古镇之父”美誉的知名学者。他曾多年如一日，奔波于广袤的巴蜀大地，积累了大量宝贵的乡土建筑资料。

在从事建筑专业之前，季富政是位优秀的高校美术教师，国画、水粉、素描样样精通。在朋友们眼中，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艺全才，唱歌也是专业水准。

季富政生前著有《四川民居龙门阵》《巴蜀城镇与民居》《中国羌族建筑》《三峡古镇场镇《四川民居散论》《天府古镇丛书》等著作，还有《乡土建筑钢笔画》《季富政水粉画》等图集。他用钢笔细细描绘的古镇民居，独辟乡土建筑钢笔画蹊径，意境幽雅，令人向往。

十大古镇

他和学生最早筛选

大概是1999年的暑假，季富政带领学生，开着一辆中巴车，走遍了成都300多个场镇，最后筛选出平乐、街子、五凤、新场等10个古镇，举行了一次“成都十大古镇”大型展览。据他回忆，当时来看展览的简直是人山人海，令他十分欣慰。

2003年，成都市规划局等部门完成了《成都市域古镇形态研究及利用》等规划，并提出将对大邑悦来古镇、邛崃平乐古镇等10个文化古镇进行保护，将其打造成成都周边最具特色的古镇旅游文化风景带。

随后，各个古镇纷纷进行“量身定做”的规划，寻找自身文化特色和比较优势。如，黄龙溪定位为“千年水码头，古镇黄龙溪”；洛带定位为“世界的洛带，永远的客家”；平乐也找到“茶马古道第一镇”的定位，安仁则找到了以公馆文化为核心的“中国百年博物第一镇”的定位等，渐次打造出如今中外游人如织的成都十大文化古镇。

最先着手开始研究这个领域的人，正是包括季富政先生在内的一批西南交大建筑系的师生。

在他的书房里，当初10个场镇的原始调研资料还一一保留下来。打开一包名为彭州白鹿的文件袋，里面有诸如白鹿古镇测绘图上书院、白鹿乡志、白鹿乡建设规划等文图资料，每一份原始资料里面都有原始资料一览表，从中可见一位学者的严谨与细致。

考察过上千个古镇，在自己的书中介绍了上百个古镇，季富政因此有了“四川古镇之父”的称号。对于这个称号，季富政表示受之有愧，“我没有把它们保护好，我一个人的能力很有限。”

缘起峨眉

不惑之年，转行建筑

季富政对四川民居研究的起源，源于上世纪一次工作调动带来的际遇：1984年，原任达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现四川文理学院）美术系主任的季富政，因该校美术系停办，接受了西南交大建筑学院的任职邀请，前往当时还在峨眉山的西南交通大学建筑学院任美术教研室主任。

从美术系到建筑系，是个跨界的大变化，在那之前，季富政并未接触过建筑学领域，在积极学习的过程中，他深厚的美术和文学功底发挥了积极作用，初步接触的建筑学内容他几乎全部能看懂。

当时西南交大校部在峨眉山，峨眉山一带的民居深深吸引了他，他就从那里的黄湾小阁楼入手，拿着皮尺去测绘，回去就按照比例画出来，同时结合建筑学中的立面、纵面、剖面等内容慢慢深入其中。

后来，季富政的博士论文研究课题，就是选用的峨眉山民居作为案例分析。峨眉山的民居建筑就是他被四川民居吸引的起始点。因为对四川民居研究的爱好，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进去，并深陷其中，乐此不疲。

回首此生

每个人都是过客

古稀之年的一次中风，让季富政的语言能力受到了一些影响，说话不太利索，也不便像过去那样经常去实地考察了。但他一直非常坚持，搞民居研究必须要跑现场，参加测绘，这样才能知道建筑真实的尺寸、空间、剖面等细节。

令他遗憾的是，本来打算写一本关于成都民居的大部头著作，但除了中风留下的后遗症，他还患上帕金森症，这给一直用手写字、不用电脑打字的他带来极大困难。

家里积攒的大量材料，他也不放心交由他人协助整理，更不愿通过口述的方式请别人帮忙撰写。他说：“没有进行过实地考察的人，没办法确切辨别出冲洗出来的照片对应的地址，而且还要画图。”

去世前一年，季富政在接受采访时说，因为身体原因，出这本书是一个愿望，可能也会是一个遗憾。这个心愿最终没有实现。

在古镇保护方面，季富政是个念旧的人，2018年夏天，他和家人又去了柳江古镇，古镇的房屋很多保存完好，让他很是欣慰。但走在古镇上的水泥石板上，他又怀念起以前柳江古镇上铺满鹅卵石的路，“以前那个鹅卵石路很好，都被人走光滑了。走在上面是一种文化，是沧桑，是历史。”

他还曾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呼吁四川民居必须四川化、地域化，避免原生性破坏。在季富政看来，平乐古镇与新场古镇是目前地域化做得比较好的古镇。

中风之后，季富政便较少出门了，但依然有很多会议、演讲、评审来邀请他，他大多都婉拒，更愿意在书房看看留下的资料，或去古镇转转。同时他也表示，如果需要的话，他很愿意帮社会做一些实事，实实在在的事。

对于过去，他说没有什么要总结的。“人啊，想通了，就是这样子。活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要走了。每个人都是过客。”（综合/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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