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在他乡看花

■篱下花子

原本专门回老家看花的，结果没有找到。

偶然间，同几个朋友去了井研的大佛水库，在那个小山村偶然看见了许多花。

雪白的蔷薇遍布满山的浅丘，喷泉状的花茎呈流线垂下，无数的白花升腾在那“水”雾里，单层，远看像是一簇簇翩跹的白蝴蝶，近看如白梅，婉约，清丽，一嗅，那细腻腻的绵香浸浸的，晕晕地缠绕着你，似乎有一无色的烟在你身边蔓延，又如有清泉缓缓流来，仿佛就听见手风琴忧伤地拉着，夜色正浓。

水晶紫的梧桐稀疏地站在路旁。梧桐花是我童年里的花，一束束簇立在高高的光秃秃的枝头，苍白，陈旧，浅暖，就像长大了回望童年的人和事，有些苍茫辽远，恍惚如鬼市，花影里有童年里的黑白坚定，有童年里的谈暖，有童年里的哨声。也许它本身就是一个哨子，吹着童年的歌。

蔻丹色的桐子花散落在田边地头。以为桐子花是寂寞的冷艳的花，因为家乡的桐子花都是开在无人的深谷底处。我几乎没有看见过站在路边的桐子花。如今看见那如眼白里布满血丝的花瓣，汽车过后，在满天灰尘迷雾中，花混了，清了，混了，清了……就是隔了灰尘看，它还是艳，还是美，它粘不了灰尘，它其实是寂寞又热闹的花。它是春天的短号，偶尔嘘语一声。

豌豆丛里葡萄紫的白头姑，幽幽的开一大片，我就隐约觉是朋友书中的蔡家八哥花，从书里来到了现世，就仿佛是种神交似的。

还有在路边崖上，突然出现一团金粉色的刺木洋槐花……农民的花圃里，繁盛的新绿，绿到发亮，一串串紫藤萝藏于其中，含蓄风情的开着……一个农家乐外面一株巨大的含笑，甜瓜的清香，真是含笑半步颠，看见了，就跨不开步了……

整个山村，到处是风生水起的各种层次的绿，绿里到处是花的闪耀……村子在花的开放里，村子似乎也要开口笑了。

每一种花就是一种乐器，花香是它发出的声音，花瓣伸展是它的蔓舞。

每一种花都是一股泉水，明的，暗的，奔放在石上，蜿蜒在草丛，流着，冒着……

每一种花都是一个故事的片断，它带着天然的情节。

每一种花都是一种雾，看不见，却闻得到它。

城市里也有玫瑰花，可是除了弱水的味道，再也闻不到月光的灵气，闻不到泥土的芬芳，闻不到激动缠绵的气息。城市里的花有娇柔的花容，却失去了味道，是哑巴乐器。所为我不爱城里的花，喜欢村里的花，乡下的花。

井研与乐山交界，乐山全是桉树，为什么井研保持着我少年时代的花种？听说是井研的泥土粘滞如糯米，巨桉无法生长。这是一片会拒绝的泥土，因为拒绝，保持了一份特殊的美。

有时候泥土也是要拒绝的，可是现在人们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已经忘记拒绝这个词。拒绝是悲，是喜？那是需要勇气的。

村里，有花，真好，我痴痴地看，可是，我们村里的花，却在经济的挑拨下，被卖远方，或是随着人的流走而去了他乡。

我多想：一开山村的大门，就能看见那些美丽的花，开得满山、满坡、满坎。

三月，看见了花，是在他乡……我家乡的花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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