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京川
不期而遇的美丽,最让人心旌荡漾。
赣州古浮桥,便是如此。
那一夜,我与它在暮色中邂逅。而后,牵挂至今。
到赣州,第一夜。我从漫溢着香味与烟火的美食街走出,径直向贡江边走去。越靠近江边,街道两旁的建筑越是古朴、粗拙。于无声处,透出这座中国历史文化名城的厚重和悠远。
猝不及防,一道古城门悄无声息地站立眼前——建春门到了。
对于古城门的印象,我还停留于古嘉州丽正门,也称铁牛门。丽正门之名源自《周易》:丽为八卦中的离卦:“丽也,日月丽于天,百谷、草木丽于土,重明丽乎正,乃化成天下;丽者,明也,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响明而治。”
此刻遥想,大渡河的汹涌波涛,正从丽正门前一路疾行,玩耍出大大小小的漩涡,向800米外的大佛脚下奔涌而去。丽正门始建于宋,明代以暗红色条石重建,矗立至今,距今已有400多年的历史。其四出门洞、四门券交汇于穹心的“十字交叉拱门”建筑模式,俗称“一脚踏四门”,成为中国古建筑上的一大奇迹。
眼前的建春门,无疑也是古建奇迹。与丽正门相比,它有着更为深厚的底蕴:作为全国重点保护文物赣州古城墙的一部分,它始建于汉代,距今已有2000年的历史。现存古城墙建于北宋嘉佑年间,均高7米,厚6.5米,全长3.6公里。北门、西津、建春、涌金四座城门历经岁月沧桑,保存如此完好,叹为观止!
惊喜,总是接踵而至。
登上建春门,走在青砖覆面的宽大城墙,仿佛徒步于时光隧道,又仿佛置身于西安古城墙之上。向城墙外江面望去,一座窄窄的小桥,在夜色下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难道,是浮桥?我不相信地揉了揉眼。
没错,一座浮桥!我顿时兴奋起来,匆匆从古城墙上走下,快步走向赣州古浮桥——它,已在清清贡江水中横卧800年,苦候我的到来。
赣州,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罢!居然,我之前不知古浮桥的沉默存在!
翻开浮桥的历史,可上溯至3000年前。《诗经·大雅·大明》记载:“亲迎于渭,造舟为梁”,记载周文王姬昌于公元前1184年在渭河架浮桥。东汉光武帝建武十一年(公元35年),公孙述在今湖北宜都、宜昌间架设长江浮桥。西晋武帝泰始十年(274年),杜预在今河南孟津附近的黄河架设河阳浮桥,曾持续使用达800多年……
在我的家乡乐山,也是有一座浮桥的。它位于千年盐城五通桥茫溪河上。史料记载,公元前251年,中国第一口盐井就诞生于五通桥畔。茫溪河上,曾留下画家丰子恺的由衷赞誉:“且喜蜀中风景好,桥滩春色似杭州。”更有清代诗人李嗣沆的名句:“烟火万家人上下,风光应不让西湖”。五通桥“小西湖”之称,由来于此。
1957年春,为打通交通瓶颈,五通桥市政建设委员会在茫溪河上建设浮桥,迅速成为当地一景。它把五通桥隔河相望的四望关和竹根镇紧紧相连。记得小时候,我也曾兴奋地在浮桥上来来回回跑过几回,碧波荡漾,浮浮沉沉,那份飘动于水面的奇妙感觉,延续至今。
可惜的是,1998年,一场特大洪水冲走了它,也冲走了我的浮桥记忆。十年后的2009年,当地再度修复浮桥,我也在新闻中看到它“修旧如旧”。只是,或许依旧沉迷于儿时的浮桥回忆,6年了,我至今没有再赴五通桥,重踏浮桥。
没想到,在赣州,我与浮桥再度相逢!
古浮桥,赣州“国宝级”文物,特有的文史景观。它横贯贡江之上,学名惠民桥,又称东津桥、东河浮桥、建春门浮桥。浮桥长429.5米,宽5米,船高1.2米,分33组,由113只小舟板束以缆绳相连而成。古浮桥始建于宋乾道年间(1163——1173),800多年使用至今,可谓赣州“活着的史书”。它的建造者,就是令毛泽东着迷的《容斋随笔》一书作者——南宋文学家洪迈。
自洪迈之后,与赣州千年文脉紧密相连的,还有两位重量级人物:苏东坡,郭沫若。他们二位,均来自我的家乡乐山。“古有苏东坡,今有郭沫若”——是乐山“名山、名佛、名城、名人”这“四名”之一的真实写照。
时光回溯50年,一代文豪郭沫若路过赣州,登八境台,望赣州城,看贡江、章江、赣江日夜奔流,古浮桥历经沧桑造福于民,不禁提笔感叹:“三江日夜流,八境岁华遒,广厦云间列,长桥水上浮。办林冠赣省,钨产甲神州。一步竿头进,力争最上游。”
时光回溯966年(公元1049年),年仅12岁的苏东坡听游学回川的父亲苏洵讲述赣南山水,内生向往。
30年后,年已42岁的苏东坡在密州太守任满时,接任者就是虔州(今赣州)知府孔宗瀚。应孔宗瀚之邀,苏东坡为虔州修建的一座石楼写下《南康八境图八首》:
“坐看奔湍绕石楼,
使君高会百无忧。
三犀窃鄙秦太守,
八咏聊同沈隐侯。
涛头寂寞打城还,
章贡台前暮霭寒。
倦客登临无限思,
孤云落日是长安。
白鹊楼前翠作堆,
萦云岭路若为开。
故人应在千山外,
不寄梅花远信来。
朱楼深处日微明,
皂盖归时酒半醒。
薄暮渔樵人去尽,
碧溪青蟑绕螺亭。
使君那暇日参禅,
一望丛林一怅然。
成佛莫教灵运后,
着鞭従使祖生先。
却従尘外望尘中,
无限楼台烟雨濛。
山水照人迷向背,
只寻孤塔认西东。
烟云缥缈郁孤台,
积翠浮空雨半开。
想见之罘观海市,
绛宫明灭是蓬莱。
回峰乱嶂郁参差,
云外高人世得知。
谁向空山弄明月,
山中木客解吟诗。”
得此妙文,孔宗瀚大喜,叫人送往虔州城,镌刻在了石楼上。从此,石楼得名“八境台”。
又过17年,59岁的苏东坡遭贬,被发往岭南惠州,途经虔州,在此逗留了一个多月。登八境台,遍览虔城风光,东坡遂补作《南康八境图八首》后序一篇,与前文珠联璧合,浑然天成。
再过7年,苏东坡遇赦,岭南北归,再次踏进虔州。此时的他,年过六旬,饱经风霜,竹杖芒鞋,再度登临郁孤台,写下光耀赣州的名诗《过虔州登郁孤台》。前四句诗文,与苏东坡白描图一起,被制作为黄铜大屏,摆放于赣州城市规划展示馆的大厅显眼必经之处:
“八境见图画,郁孤如旧游。
山为翠浪涌,水作玉虹流。
日丽崆峒晓,风酣章贡秋。
丹青未变叶,鳞甲欲生洲。
岚气昏城树,滩声入市楼。
烟云侵岭路,草木半炎洲。
故国千峰处,高台十日留。
他年三宿处,准拟系以舟。”
此刻,踏着两位故乡先贤的脚印,我走下码头,步向浮桥。
天色已暗,浮桥的身影在夜色灯影中沉默前伸,直达彼岸。贡江水,在脚下缓缓流动,搅动赣州人闲适的生活。
码头照壁,一个巨大的围棋棋谱雕刻其上。棋盘下,几个小吃、杂货、鱼干小摊一字排开,夜空中荡漾起咸鱼的清香。
400米的浮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漫步桥上,两侧人群或静静垂钓,或谈情说爱,或聊天细语,或闲江信步。桥的那头,一群大妈在码头排成几列,兴致勃勃跳着广场神曲《最炫民族风》……
桥沿,坐了一会。兴之所至,我跳下浮桥,弯腰钻进了浮桥中部一艘船儿的舱内。宽大的船舱里,有一股木质混合水气的清香。我暗想,如果今晚没处可去,这儿倒是一个枕涛而眠的好去处!
或许赣州人,也没有发现这一奇妙的观景佳处罢?我半躺在浮桥船头,从鱼儿的角度,仰望夜色浮桥与赣州星空的交响。
此刻的水波,一浪接着一浪,悄悄划过船头,仿佛丝绸一般的触感。贡江水冲击浮桥的轻轻“吱呀”声,在船舱回荡,格外有趣。
这声响,是穿越赣州千年的心跳,还是中央“苏区振兴”号角之下的强劲脉动?
两岸,灯影摇曳,城楼高耸,晃晃悠悠,诗意婉约。
恍忽中,我醉了,醉在贡江的温暖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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