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山啊,小凉山,那些骏马依旧奔驰在古老的牧场,大凉山啊,小凉山,那些情歌依然寄存在荒凉的驿站”(《祝福大小凉山》)。
20世纪九十年代初,中国大西南出现了一支名叫“金丝鸟”的演唱队。1993年,四川文艺音像出版社发行了他们的首张专辑《我爱我的家乡》,共收录12首纯彝语原创歌曲。这张专辑的问世,标志着他们正式步入歌坛,同时也标志着彝族音乐一个新纪元的开始。如你所知,他们是第一支彝族原创音乐演唱组合,他们是第一支中国少数民族原创音乐组合,他们是一个时代的记忆与骄傲,他们就是——“山鹰组合”, 那时的专辑封面写的是“山鹰演唱队”。“山鹰组合”大部分原创歌曲,出自被人们誉为“彝族流行音乐教父”的“老鹰”吉克曲布之手。“老鹰”写歌特别快、流畅灵动、旋律精致,这是业界公认的,如果说真有“天才说”,那么他就是属于这类的创作人。
吉克曲布和他的创作之路
“老鹰”吉克曲布长期保持高水平、高产量的音乐创作能力,其原力至少应该有这么几点:首先,少年学毕经历。跟随彝族传统文化宗教祭祀主持毕摩学习仪式诵经艺能,往往是博学广识,广泛涉猎天文、地理、历史、神话、人文等各方面知识。毕摩本身即是一种以传统经籍为主要文本依据,用说唱艺术形式演绎呈现的宗教文化仪式。因此,学毕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在习乐——学一种说唱艺术;其次是其丰富的个体生命经验。“老鹰”自身独有的生命履历,无疑也对其创作助益颇多;再次,敏锐强记的学习能力。熟悉“老鹰”的人都知道,他很少把歌词写下来谱曲,通常就是词曲同步脱口而出,一拿起吉他,便能出口成章、成乐。
吉克曲布的创作原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有一颗博爱、仁厚、强大的心。怎么讲?因为他对个体、对母族常怀一种温暖的关怀和敏锐的洞察以及反思。
开辟了一条新的彝族音乐道路
《我爱我的家乡》是目前能听到的最早的“老鹰”吉克曲布写故乡的歌曲。这首歌收录在“山鹰组合”首张专辑中,发行于1993年,是一首彝语歌曲,曲比曲日作词。由于年代久远,笔者未能详见这位词作者的背景资料。这首由“老鹰”谱曲的专辑同名主打歌曲,排在这盒音乐磁带A面第一首,全曲共2’25’\’,分五个长句,不算很长。歌词大意是:“我爱我的家乡,生我养我的好地方,邛海细波迎贵宾,山顶荞花艳如阳,山腰牛羊似白云,平坝稻谷翻金浪,我爱我的家乡。”
《我爱我的家乡》歌词很淳朴,曲式也简约,都一如当时的凉山现实——共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同样赞美着我们所拥有的碧水蓝天。丰饶富足对于一个民族来说再重要不过,那也是它之所以能敞开胸怀接纳外界的驱动力所在。这个古老的民族,同样也急切地想对外界输出什么,“山鹰”就把握住了时代的脉搏,发出了他们自己的声音。
“山鹰”主创吉克曲布以其丰厚的原创音乐作品,开辟了一条新的彝族音乐道路,即从传统民歌民调抒情方式,转向现代流行音乐书写时代。原来以尔比克智等传统彝族格言谚语为唱词、民调为曲谱的民间叙述音乐,抒情、简练、即兴,但有时也会很容易陷入曲式单一、歌词古板、演绎方式贫乏的很程式化的窠臼中(当然,我对传统彝族音乐的质疑,都是基于现代审美立场做出的判断,不代表全盘否定它的历史有效性)。
而彝族现代原创音乐的出现,就是去打破了传统彝族音乐的程式僵局,开始进入民族音乐与通俗音乐多元共生的格局。
故乡是“老鹰”吉克曲布长期坚守的一个抒情对象。“山鹰组合”目前发行的八张专辑中,几乎每张专辑都有关于故乡的歌曲,可见,“老鹰”对这片热土的眷恋是多么诚挚!“山鹰”在北京时期,“老鹰”谱过吉狄马加的一首诗《彝人之歌》。吉狄马加这首诗写得很早,后来“老鹰”的谱曲,固然让《彝人之歌》多了音乐向度的传播及影响力。这首歌曲传遍大江南北,在云、贵、川等彝族聚居区,以及在外漂泊的彝人当中都耳熟能详。
故乡是创作的最终落点
2002年,“山鹰组合”出了第7张组合专辑《漂人》,里面有一首歌叫《大小凉山》,顾名思义,也是写故乡的。我们看歌词就不难想象一个游子的思乡情节。我们不禁会设想,一个漂泊多年的游子,在异乡的深夜,独自挑灯夜书,写一封家书给远方的亲人,这个亲人未必得指向具体的一个人,它更多的就是一方水土、一群乡人。“麦子黄了吗?索玛红了吗?”——那种距离的留白就出来了。
“老鹰”吉克曲布用疑问的方式起兴,仿佛让听者觉得是在问自己,创作主体与接受者之间那种“你—我”的共同参与关系一建立,很快就会形成共鸣与对话。“大小凉山”泛指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及峨边、马边和云南省丽江市宁蒗彝族自治县等地。从地理版图来讲,覆盖中国大部分诺苏彝族聚居区。从艺术意义上来讲,它在这首歌曲中就是象征彝族人居住的地方。的确,乡土题材的歌曲占了“老鹰”彝族音乐创作相当一部分比例,或是游子的遥望,或是泰然的书写。
“大小凉山、金沙江、白云、森林”这些“老鹰”笔下的高频词,一次次被诗化。这些词也许曾经平凡,但自“老鹰”将其写进歌词谱成歌曲,让世人广为流传之后,它们的意义向度就明显增多了。它们共同建构起彝族人的故乡,勾勒出生养这群淳朴人的家园。也许它在不久的将来会变成一个遥远的世外桃源,变成一个定格在文史资料上的名词,毫无温度。不过,音乐中的它们将是不死的,它们对这代人的生命热情书写将会随着旋律的不断被重复演奏,接续过去和现在。
乡土音乐的坚守者
在乡土文明里习惯了的人,无法自觉自主地适应他所遭遇的高度现代化的都市文明,从而出现伦理观念与行为轨迹都在一个多重文明中间犹疑,习惯与现实的断裂。说通俗一点,就是自从我们进入城市以主流的汉文化范式生活与都市,我们就发现彝族的很多传统都失效了,或者说是我们自身无法让这些传统在都市生活里给我们创造价值,它甚至成为了我们与外界冲突的因素。
直到有一天,我们在外面漂泊累了,想停下脚步歇息了,想回家里温暖的港湾栖居时,我们诧异地发现,自己同样也无法融入这套魂牵梦绕的系统。
“老鹰”吉克曲布无疑是想在他的音乐里保留逝去的传统。他意识到,在现实中如此变革是无法挽留的,但音乐可以做一些努力。音乐可以通过它特有的艺术形式,珍藏一个民族宝贵的精神品格,以及它在英雄时代所表现出的光辉历史。音乐承续着一个族群对个体生命和自然世界的亲密关系,冷酷残暴的争战也好,甜蜜温暖的和谐也罢。当然,在艺术作品中,自然会偏向于保留至真谐和的一面,尽量抹去遗忘那些制造冲突的元素。
不久前,“老鹰”在他的微信里写到:“越来越多的现代人即将模糊你的轮廓与灵魂。而‘乡愁\’这个千百年来挂在人们心间的词,只有少数的人才会含在嘴里了!对于凉山彝人而言,每个迁徙的驿站,山与水都有灵魂,因我们一部分人还行走在‘指路经\’指引的方向。更何况让我们重生,让我们在此繁衍生息近千年的故乡呢?”
“老鹰”现在就居住在凉山,已经回到他漂泊之日起就书写不止的故乡,他依旧在做着自己挚爱的音乐,培养彝族音乐影视方面的人才。然而,我们可以看到,他近几年在凉山所写的歌曲,同样有着漂泊感,只是那种疼痛情愫貌似温婉了许多,但也有更深层次的一种悲壮或忧思在由内而外凸显。日新月异的时代变迁,可能冲淡掉许许多多无以计数的花哨艺术。但对于那些给人类历史遭遇提炼出高雅精神品格、为艺术树立过尊严的作品来讲,岁月只是一个淘洗历练的过程,越久它就会呈现出越明亮的质地。
文/本报特约记者 马海五达 本报记者 米赢 图/本报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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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凉山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