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杏林李白笔下的刘兰芝

《全唐诗》中收录有《李白<庐江主人妇>》的杰作，考之于乌以风教授《天柱山志》：唐天宝六年（747年）李白47岁，寓居金陵。次年748年，由金陵西游霍山，至庐江郡（郡治今潜山县城），晤郡主吴王李祗，旋返金陵。李白《庐江主人妇》，当写于此时。诗曰：

孔雀东飞何处栖，庐江小吏仲卿妻。为客裁缝君自见，城乌独宿夜空啼。

“孔雀东飞何处栖”这个起句，平平实实，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庐江小吏仲卿妻”这个承句，自然顺当，不蔓不枝，从容淡静，紧承上文。“为客裁缝君自见”，这个转句来得何其突兀峥嵘，挥起如椽大笔，绘出兰芝能干、贤慧、勤劳、善良的品质。“城乌独宿夜空啼”这个合句，含蓄隽永，写出兰芝的凄凉惨景，“独宿”，状其孤寂；“夜空”，绘其境惨。“啼”，一字千金，点出其不幸遭遇。诗的主旨明确，题目点出写作对象，全诗着重表现其归宿的惨状，渲染出令人悲愤的气氛，“为客裁缝”，即“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意思，比喻辛辛苦苦为他人奔忙。“见”，这里作“知”或“觉”解（见《诗词曲语辞汇释》）。“君自见”，即“君自知”，也就是说千辛万苦只有自己知道，无处诉说，有冤无处伸。所以接着意味深长地说：“独宿夜空啼”——向着大自然向着人世间，控诉其不幸与悲愤。

这是一首哀其不幸的力作。它大大提高了刘兰芝的身价。“为客裁缝”是诗眼，它寄寓着平凡中见伟大，于伟大中显出其不平凡的意义。刘兰芝“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贱妾守空房，相见常日希。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从这一段描写看来，刘兰芝是贤慧的妻子，她支持丈夫事业功名。“守空房”无怨言，而且勤奋持家，“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同时还要忍受无端责罚。“三日断五匹”超负荷的劳动，得不到安慰，反而还遭受“故嫌迟”的责难，这样的好媳妇，天下少有，古今无双。

刘兰芝胸怀无限悲伤，在离别焦家时，还是力尽礼仪：“上堂拜阿母”，还违心地自责一番：“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在与小姑惜别时，“泪落连珠子”，尽管往事不堪回首：“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还家去，小姑如我长。”还是忍受着内心巨大悲伤，告慰小姑：“勤心事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以尽为嫂之仪，同时兼顾到“入则孝，出则孝”之风范。

有人认为，李白写此诗时，是在长安求仕失败之后，那么这首诗是否也暗喻作者当时内心的苦痛与悲愤呢？诗言志，诗人通过对兰芝不幸遭遇的抒发，表现出自己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义愤，或者说，李白到此一游，能为一个普通的妇女写出哀怨凄绝的诗，如果没有内心的触发，可能是不会发出如此哀吟的。

天宝元年（742）因玉真公主的荐举，李白被召入京，供奉翰林，受到唐玄宗的特殊礼遇。不过翰林毕竟是个号称“清秘”而不顶实权的职位。老迈而昏聩的玄宗，不过利用李白的敏捷诗才为他写点寻乐词章，并不加以重用。在李白看来这仍是和“倡优同畜”，他一向所抱辅天下的愿望，当然无法实现。他不安于当侍臣，于是借酒浇愁，愁肠百结而不能自拔。据说有一次番邦来了国书，满朝文武百官没有人认得。玄宗心如火焚，急得团团转，有位老臣荐曰：“此番文只有李太白认识，速将李白找来。”玄宗即着人去叫李白，去的人顷刻间即回来禀报，李白烂醉如泥无法叫醒，玄宗即命人将李白抬上朝来，灌下醒酒汤，李白立即喷出酒食及污秽之物，开始苏醒，玄宗见李白醒来，非常高兴，立即用龙巾擦拭李白的嘴脸，又命高力士将李白脚上的朝靴脱下，搀扶着李白到龙案前辨认番文，李白用目光一扫，叫即拿笔砚来，太真娘娘亲自奉上笔砚，李白一挥而就，立即回复了番邦的国书，玄宗大加赞赏。此事从宫内传出，惊动长安城。长安城人认为李白为国争光，不辱使命，为之庆贺。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才高北斗的李白，终于得不到重用，仅在宫廷呆两年，便被“赐金放还”。离开长安以后，李白便过着漂泊流浪生活。天宝七年（748）西游霍山，至庐江郡，写下了悼《庐江主人妇》的佳作。此情此境中的诗作，岂能与个人身世分开，所以“为客裁缝”中就隐含着当年在京城被不重用的身影，而“夜空啼”也就是心头的积愤倾泄。

“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杜甫之诗既是对李白生平感慨，也是自己坎坷经历的写照。对于诗圣和诗仙二人来说，写诗并非他们的主要理想，与中国普遍知识分子一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他们的主要追求。“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醇”。这才是他们的抱负。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秀丽的山川，孕育出诗的灵气，报国壮怀培育出诗的魂魄，从孔子编辑的《诗经》走来，从屈原悲叹的《离骚》走来，诗歌的韵律在中华大地亘古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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